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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12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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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版:文化周刊
2016年12月19日

阿城的文字

——读《威尼斯日记》

挥霍

写完标题吓了一跳,近代以来,文字讲究,对汉字敬畏,词语句子毫无火气的,沈从文,汪曾祺,林斤澜,寥寥,当代,何立伟曾有希望,可惜《白色鸟》飞走了。就自己有限的阅读经验,数来数去,也就阿城了。这些人差不多都有通病,极度爱惜羽毛,不想写不写,写不出不凑,每个字仿佛他们家宝贝似的,难得亮几个给读者瞧瞧。还不务正业,研究古董,喜好美食。阿城比起几位前辈更杂,摄影,编剧,旅行,玩大发了。

早先三王,一地风流后,阿城这几十年没写几个字(剧本除外),出个文集才知有多寒酸,薄薄几册,类似手头上的《威尼斯日记》,就一百多页,坑爹。不过薄有薄的好处,两次地铁的时间就能把它读完。跟着阿城在威尼斯有逛没逛是件有意思的事情。他深知了解一座城市,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加入它的生活,作者算是摸到了这座城市的脾性,就让日子在一座叫威尼斯的古城流淌,慵懒地流淌,是午后的一杯咖啡,是运河上唱着高音的船夫,是幽静的小巷,是小书店里沧桑的老人,伴随着瓦格纳,罗西尼或多尼采蒂,威尔迪,帕瓦罗蒂或普契尼,这才是威尼斯,而游客只在“城市”外轰轰烈烈地走过。

在威尼斯呆的几个月里,阿城寻朋访友,待人接物,看似有记没记的东西,淡淡几笔,不时一闪刀光,耐人咀嚼再三。谈唐朝“没有哲学家,也没有思想家。带思想的狂欢多尴尬”,谈到禅宗与后现代主义创作,“禅是具体,所以万物才可能成佛。悟到这一极端,语言才不可妄对现实,反而自由了。”“中国人的历史意识,是一种否定时间的空间重叠。”谈到知识分子,作者说他只关心“每个人对知识的运用,而非谁是知识分子。”聊到小说,认为“中国传统小说的精华,其实就是中国世俗精神。纯精神的东西,由诗承担了,小说则随世俗一路下来。”文学的价值是反映宿命的悲剧,而非为某种“正确”“历史观”去陪葬。

除去刀光,利落有力的文字也比比皆是,如作者一段浮码头小饮的描写,看到“一个老人久久坐着,之后离开,笔直地向海里走,突然拐了一个直角沿岸边走,再用直角拐回原来的座位,立在那里想了一会儿,重新开始他的直角离开方式,步履艰难。老?醉?也许觉得一个东方人注意到他,于是开个玩笑?其实这个东方人在想,自己老了以后,能不能也拐这样漂亮的直角。”再来看作者写威尼斯的风“下午开始刮风,圣马可广场那些接吻的人,风使他们像在诀别。游客在风里都显得很严肃。”“一整天都是风,威尼斯的木窗板在风中啪啪作响。”

好的句子非常像月光,铅华洗净,素面朝天,又犹如水墨几笔后的大段留白,看似不经意,实则举重若轻,多一字则多,少一字则少,这一切是有色香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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