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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07月12日

那些年的盛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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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苏蓉

中午走了一圈回到办公室,一身止不住的汗。在上午喝剩下的半杯铁观音里上满水,一口气喝干,抹一把汗,坐凳子上,等身心逐渐安静下来。

刚从山西回来的时候,住在关帝巷一个院子里,因是租来的,没有仔细打理心情,院子里堆的都是从部队拖回来的家什,光秃秃连棵小树都没有。盛夏时屋子里的地板都是潮湿的,空气却闷热地叫人喘不过气,从地板又仿佛洇上来一点凉气,我恨不得趴在地上不起来。客厅用家具隔了一点空间放了我的床,我拼命摇着芭蕉扇一边贪求着点风,一边因为用力汗不停地淌——爸爸最爱茉莉花茶,用大茶缸泡一大杯,待温了就喊我去喝。

当时虽恼怒于这样的受罪,而今想起来却觉得困窘里不乏酣畅淋漓。

搬到撒珠巷以后,开始有了吊扇和电风扇的记忆。客厅里是大吊扇,放暑假时,爸爸妈妈上班,我便把玉树和夜来香搬到茶几旁边,在地上铺上席子,开了吊扇午睡,一梦香甜至傍晚,爬起来把花搬回阳台,阳光依旧炽烈,对着它哀怨地看两眼,开始趴在茶几上写暑假作业。

下午睡的多,夜里不免走困,那时睡的是老爸给我打的一米八大床,夏天一到他就急慌慌为我撑上蚊帐,还在帐顶吊上自己拼装好的微风扇,我就在夜深人静时吹着风盘腿坐着看武侠小说。灯光隔着纱帐收敛了锋芒,微风扇咯吱吱转着笨拙的老腰,后背黏着的仍然是这点凉爽挥之不去的闷湿,心却是干燥的温暖满足。

初中的时候奶奶还住在车桥镇中桥村老家,暑假时会下乡探望她,顺便住上一段时日。奶奶酷爱干净,放现在大约就是洁癖加轻微强迫症,厨房的灶上擦得没有一点油污,摸上去清爽得如同刚出浴的发丝;油泥的地板纤尘未染,脱了鞋把小小的屋子走一圈都不会脏了脚。在炎热得让人暴躁的时候,这样的清爽洁净多少舒缓了那份不耐。

每天晚上七八点,喝了奶奶煮的粥,就匆忙忙跑去隔壁看正热播的《绝代双雄》,两集播完回来时,奶奶已经点好艾草,放下老布纱帐,歪在床上假寐等侯我。我嬉笑着脱了鞋爬到她身边躺下,被她扇底清风摇进梦乡。今年清明扫墓时回去,看那一片早已成为残垣败瓦的宅基地开满艳黄的油菜花,想起她在后院侍弄的葡萄架、鸡冠花和小白菜,心头碎成了夕阳下河里的鳞光,水色潋滟,无限惆怅。

复读后高考那年的夏天,是记忆里最炎热的一季。两个表妹当时未婚,为方便工作和实习先后住进了我家,同一战壕里被我妈管着,也生出不一样的战友情来。查分数那晚,我晚饭都吃的心不在焉,越近十二点越喘不过气,三成的暴躁在热浪里增成了十分,将扇子不耐烦地拍打在茶几上,意识已经飘忽成了云。拨号码的时候,手抖得不成样子,燕子看不过去,抢过电话替我按号码,通了之后我又抢过来按捺着手指的僵冷极其缓慢地输准考证,等分数一个个出来后,狂喜如涛浪一样覆盖了我——仍然是学渣的成绩,可是终于傍上本科的线。那一夜,我沉醉于吃上馅饼的美妙,汗出如浆不再是折磨,反而如浓墨一般,将这段记忆拓印在了青春的碑面,嘹亮于永恒的八月。

等我上了班,空调开始大行其道,可我和老妈都是抠门性子,舍不得花那么多钱,且都以为吹多了也不是好事,是以只在三伏天开一段时间。记得去年与前年,只用了十来天空调,本应酷暑却一直阴雨连绵,连蝉声都稀稀拉拉的。倒是清华苑住处前面的农田,蛙声鸣起一片,他人多嫌聒噪,但我却爱在阳台上躺着,看玻璃上阡陌纵横的水迹,听蛙声时起时休,俨然一副隐士的派头。偶尔过一过不正常的三伏,也算新鲜——只是据说这是环境被破坏的恶果,长此以往“球将不球”,人类的破坏力和创造力一样不可小觑啊!

岁如流水,夏来复往,承父母之恩,让我在和平盛世出生长大,在一年年的夏日里逐渐丰满圆润,愈是拥有得久了,愈是无法放下,便虔诚地祈求余生安稳,民安国泰。虽说份当随缘,却抹不了这一点贪念,愿众生,不迷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