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海桐花开时

□ 孙元祥

我家庭院前的绿花带中，生长着两棵枝繁叶茂的花木——海桐。它多年生，木本，四季长青，单株由枝叶组成绣球状。每年清明过后，海桐总是跟在桃、李、杏花之后，开出白色的小花，散发出淡淡的清香，素雅而庄重。

不知从哪年起，每当海桐花开时，我就会想起我的老父亲。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在我脑海里，常浮现在春意盎然的鲜花丛中，耳边仿佛又听到父亲曾经跟我说过的话：元祥，我跟海桐有缘，它对我有恩，救过我的命。

是的，那是上世纪90年代发生的事——

那时，我已结婚，在宝应县委组织部工作，住在泰山东村的政府宿舍里。为了装点环境，我用盆栽了两棵海桐。海桐生长很快，我每年都要给海桐换盆换土，真是“惜之如子”；而换盆之后，我又“置之如弃”了，很少干扰它的生长。从小盆，中盆到大盆，海桐长势喜人，造形美观大方。特别是海桐开花的季节，室里充满了香气，且花期又长，很是招人喜爱。

工作之余，我总是喜欢坐在海桐边上，泡上一杯茶，望着海桐那修剪的像绣球一样的肢躯，心中不知升腾过多少美好的遐想，自足而快乐。

一次，老父亲来我住处看孙女，看见阳台上长势喜人的海桐，问我是什么花？我说海桐花。老父亲说：这花不错，好看。我笑着问：爸，你要喜欢，改天我给您送一盆过去，怎样？老爸笑着答应了：好啊。第二天下班，我用自行车推着一棵大盆的海桐，给老父亲送了过去。

时间又过了两年，海桐在老父亲的精心照料下，已长成半人多高，主干粗壮有力，大盆又换成小缸了。我每次回家看他，老父亲总是夸他的海桐。我心里知道，这是老父亲在我面前炫耀自己的园艺。望着父亲写在脸上的孩子般的天真，我笑得比他还灿烂。

1995年4月的一天下午，我接到母亲的一个电话，说父亲登高不慎，从梯子上摔了下来。我赶紧骑车赶到家里，见父亲躺在睡椅上，我马上安排送父亲去医院。父亲说，不要紧，无大碍。我说您从两米多高的梯子摔下来，怎会无碍呢？老爸说：今天失足摔下，如果不是跌在海桐花上，这腰或头掼到水泥地上，我这老命也就完了。现在我无大碍，可怜我的海桐花砸散了。

我顺着父亲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开满白色小花的海桐，从主干到根分裂成两掰，花缸也碎成数片，白色的海桐花散落一地，与黑色的营养土形成鲜明的反差。我心头一紧，这可是我父亲最喜爱的花啊。我转头对父亲说：爸，只要您无事就好，改天我再给您送盆过来。我父亲摇了摇头说：不要了，这棵海桐对我有恩，它用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你看看这花还有救吗？

我明白了父亲的意思，说：“救，一定得救。”安顿好父亲后，我忙去公园买了一口缸和营养土，把裂成两掰的海桐花主干用细绳捆牢，重新植好。我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海桐花能活下来。几天过后，那棵曾救我父亲性命的海桐花，终因伤得过重，调谢了。

后来，我给父亲送过许多花，有寿星桃，有龟背竹等，但我心里知道，父亲念念不忘的还是那棵海桐花。2005年11月17日，父亲离世，享年78岁。他老人家离开我们已经13个年头了，算来今年应该九十有一了。

又到海桐花开时，我忘不了生我养我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