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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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06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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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墨池
2019年06月20日

稻草把子

   本文字数:1629

鲁求平

稻草把子一跺跺地立在河堤上,像一棵树,像挺拔的少年,也像一首歌谣,在岁月的河流里一直吟唱。

六月流火,江北水乡正掀起一股劳动热潮:双抢——抢种抢收。天刚蒙蒙亮,还在睡梦中的少年,就被叫醒,歪歪倒倒地向田野走去,雾气很大,对面都看不清,耳朵传来的是远远近近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稻禾拍打稻桶的蓬蓬声,时而清脆,时而沉闷,开始单调得像鼓点,敲醒了一个个夏日的清晨,后来鼓点变成交响乐,繁杂、起伏、重叠------

雾散去,天就亮了。

放眼望去,整个田野就是一锅煮沸的粥。各家各户不分男女老少全部出动,割稻的,打稻的,抱稻禾子的,挑稻谷的,忙得是不亦乐乎,“笑歌声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看到稻谷饱满,丰收在望,大人们打稻声、笑声、歌声夜以继日,响到天明。

稻禾反复抽打后,稻谷入桶,一把把轻轻的稻草就扔在稻桶旁边。起稻的间隙,少年也不闲着,他将两把稻草合二为一,随手抽出几根稻草,一手捏住稻草根,一手往稻草头上缠绕两周,然后用力一抽,一个稻草把子就捆成了。

一日清晨,少年拿着长竹篙,撑着一条木船,从塘沟里驶来,少年好像从淬火般的劳动中恢复过来了,他吹着口哨,很悠闲的样子。他把扎在田埂上的稻草把子一摞一捆扛在背上,送进了船舱里,不一会儿,船上堆得像小山。船舷贴着水面,像要沉了,少年也不在意,他站在船尾,慢悠悠地把船拨开,依然吹着口哨,船后留下一道深深的水痕。船靠在大塘边,大塘紧邻着河堤,少年像扔水漂一样,把稻草把子一股脑扔在河堤脚下。

太阳升高了,少年抬头看看河堤腰上,空空的,长满了不高不大的杂草,这就是最好的晒场。他把稻草把子拖上去,散开,立起来,一个个稻草把子似乎获得了灵性,获得了重生。

夏日的骄阳像火一样炙烤着大地,两个太阳后,稻草把子就晒得黄橙橙的,拎在手上轻飘飘的,嗅一口,稻禾染着阳光的气味。此时,新收的稻草把子又运上来了,老客让新客,它们也该退场了。哥哥会把稻草把子捆起来,一担担地挑回家,这样的劳动,会一直持续到傍晚。

从农田里归来的父亲开始施展手脚了,但见父亲脱掉上衣,把屋前屋后的枯树寻来,交叉摆在空地上,为的是滤水,稻草把子拆散抖乱,一层层铺上,草堆像变魔术般越堆越高。终于,准备收脊了,父亲站在草堆的侧面,用尖叉不停地拍打,夯实,捋平,像把亲手创作的艺术品做得更完美更漂亮。最后,梯子架在草堆旁,来到地面的父亲也不急着吃饭,拿起毛巾一头钻进小河里,他要洗掉满身的草屑子。

稻草把子陆续从河堤上运回家,后来运的不再拆散,直接上堆。

冬闲了。选一个晴好天气,父亲决定要换屋顶的稻草了。经过一年的风吹雨淋日晒,稻草颜色枯黑,又干又脆,像抽去精气的树叶,它已经完成了使命。父亲将没拆散的稻草把子扎成捆,和哥哥一道爬到屋顶,两人要忙活一整天,新铺的稻草顶黄橙橙的,又齐整厚实,像给房子盖上厚厚的一层黄棉被。铺好后,还要用草绕子密密地拉起来,加一层防护罩,御风挡雨。

日子走向深冬,天气越来越冷了。“布衾多年冷似铁”被子捂半天也捂不热,妈妈开始想点子了。把被子翻晒,把床铺翻开,把陈年的稻草挪走,把新鲜的稻草铺上去,加上垫棉絮,蓬松松的,晚上睡上去,一股阳光和着稻谷的香味,好闻极了,沉沉的睡去,喊都喊不醒。

后来,江北水乡不种稻子改种棉花,夏天,再也看不到稻浪翻滚的满眼金黄了,再后来,很多田地改养螃蟹,田埂加高加宽,田地挖深,灌满水,整个田野里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池塘。稻草把子的那些故事,已像童话一样,变得越来越遥远。

偶尔也有一两处稻田,几分地的样子却特别醒目,跑去看还要拍几张照。

近年,有种田大户,开始连片种水稻,一年一季。秋天来了,叶子由浅绿变深绿再变黄,稻谷由绿变金黄,开始竖立着,刺向青天,灌浆后,慢慢弯腰,叶子已经藏不住它了。

深秋时分,收割机在田里轰鸣着,忙碌着,稻草一律拦腰斩断,齐排排地卧在田地里-----我悠闲地在路边散步,大脑里立刻闪现一个画面:那个早晨,血红的太阳刚露出笑脸,热火朝天的稻田里,生机勃勃的少年在奔跑;稻草把子立在河堤上,像人一样,富有灵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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