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鸟窝是村庄的眼睛
·武梅·
清明前,回老家给父母上坟,未进村庄,就望见村前一棵高大的杨树上,一个鸟窝,醒目地垒在树梢,久违的亲切感扑面而来。突然觉得,那鸟窝,就是村庄慈祥的眼睛,期盼着它的儿女们的归来。
突然想起儿时的村庄。那时,村里好几棵高大的树木上,都垒有鸟窝,给村庄增添了喜气和生气。我印象最深的是村头老榆树上的那一个,像一只大竹筐,坐在树杈上。那是一对喜鹊夫妇和它们的孩子的家,从我记事起它就已经存在了。
我清楚地记得,每年入冬后,两只喜鹊就忙碌地飞来飞去,衔干草、羽毛、树枝加固它们的家。到了春天,就只能看到一只喜鹊飞进飞出,或“喳喳喳”地在窝边的树枝上蹦来跳去。大人就忠告我们,喜鹊妈妈在孵宝宝,不许爬树,惊动喜鹊妈妈。不久,树梢上就传来“叽叽”的叫声。接下来,两只喜鹊又你来我往,忙碌地为它们的孩子寻找食物了。再过一段时间,那些小喜鹊出了窝,“喳喳喳”地在树枝间蹦跳,或扇动翅膀,使整个村庄笼罩在喜庆之中。可是,不久,老榆树上的“喳喳喳”声渐稀,抬头寻找,往往就只有两只老喜鹊在树梢上盘旋、蹦跳了。这样的情景年复一年。
老榆树下是村人休闲集会的场所,更是孩子们的乐园。特别是夏天,浓荫遮挡了骄阳,喜鹊献上清脆的欢唱。孩子们就在榆树下玩各种各样的游戏,摔泥炮、弹琉子、拍卡片……常常玩得昏天黑地,“废寝忘食”。大人来喊,一边嗔骂,一边指着树上说:“小喜鹊都回窝了,你们还不回家吃饭。”中午或傍晚放了学的孩子,哄闹着走到老榆树下,书包往地上一丢,便把作业抛到脑后了。大人寻来,不免又是一顿骂:“小喜鹊都要学垒窝,学打食。不好好学习,长大喝西北风。”我也被母亲骂过无数回。
就像小喜鹊长大了要另筑窝巢一样,一茬茬的孩子长大,一茬茬地离开村庄。大人们常感叹:“小喜鹊翅膀硬了,该飞的就飞吧,窝在村里没出息。”话语里包含着欣喜和不舍。
我这只“小喜鹊”也飞了。读书。工作。成家。榆树、喜鹊、鸟窝都成了我日里梦里时常的思念。每每回村,必到老榆树下坐坐,和村人们叙家常,听喜鹊欢快的叫声,看孩子们快乐地游戏,依旧温馨。
可最近十来年,父母相继去世,除了春节、清明的祭扫,或者亲属有婚丧嫁娶的事情,我也很少回村了。大概四年前,春节前回村,一进村,感觉半个天都空了。愣了一会,才发现老榆树没了。询问得知,由于新农村改造,老榆树被砍了。我很为那对喜鹊不平。从那以后,每每想家,想父母,我就会莫名其妙地想起老榆树、鸟窝,以至于如今,无论何时何地,只要看到村庄上空,举着那一捧黑色,就会产生一种渴望、一种眷恋、一种回味、一种思念。
去年,眼见得中秋节近了,我这个无处团聚的人陡生伤感。于是,我们决定自驾旅行,以解除内心的孤寂。中秋节的晚上,我们一家三口入住泾县山区一户农家旅店。那里是个三面环山的小村,绿树掩映,空气清新。夜间,阵阵松涛、咿咿虫鸣、皎皎月色,令我无眠。索性走出室外。天上孤月如盘,地下月光如水,远外树影森森,我竟有些凄然。转身准备回屋,却发现屋后高枝上一只团团的鸟窝,在月空下静谧而安详。顷刻间,我的心竟温暖平静了,有身在家乡的安适与恬淡。回屋躺下,很快便甜甜入梦。
小小鸟窝,竟有如此安抚力,它是慈爱温柔的眼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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