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调报告

风笛

网上有人问，若因为不可抗力、特殊原因，你必须要把自己的生活掰开了给所有人看、让所有人检视对照，你的那份“流调报告”，会写些什么？

自小子上初中后，每天的起床闹钟都是雷打不动的5:30，当我为自己的起早贪黑、在小子的求学之路上积极参与感动得热泪盈眶之际，看到了别的家长的流调报告：5:00起床，准备精致的早餐（每天都不重样，发到朋友圈被疯狂点赞的那种），下午5:30接孩子下课，晚上娃做作业到几点她陪到几点。即使是这样，她还是常常感叹，自己的精力还没有用完，还可以挤出一小时给孩子加点自选动作。但孩子在完成学校布置的“规定动作”（作业）后，已是11点，7小时的睡觉时间已是底线，再不能往下减，哪还有时间做她的自选？怎么办？搬家，搬到学校附近，把孩子每天“浪费”在路上的时间节约下来。于是，聪明的妈妈立即拍板：举家搬迁。

看着都让人精神振奋，我突然为自己所谓的“无私付出”惭愧得无地自容，同是初中家长，为什么差距就这么大呢？自我反省后，便洗心革面，重新做妈，想先从精致的早饭做起（小子的早饭不是面包就是汤圆水饺之类），下载了“下厨房”APP，准备磨刀霍霍认真钻研小子的早餐大业，力争先保证这个茁壮成长少年的营养。但看到APP上的菜单，要做如此复杂、每天都不重样的精致早饭，单就准备的食材就让我败下阵来，这得浪费我多少宝贵的睡眠时间？虽然心里也把“亲生的娃”默念了千百遍，但终在要提前半个小时起床的斗争中败下阵来。

正为自己临阵脱逃找理由的关键时刻，又看到了另一份流调报告，这是一个二胎妈妈。每天要坐1.5小时地铁上班的她，在别人看来，1个半小时的车程很长很累很辛酸，但她却说，那90分钟，是生活里短暂的自由。踏出地铁口，像每一个归家心切的母亲一样，她会跟“短暂的自由”挥手作别，迅速在身份上归位，恢复成两个孩子的妈妈，用永不断线的温柔与不知疲倦的耐心，重新投入到满地鸡毛的生活中去。

毫无原则立场、很容易被左右共情的我，看到这里，又开始心有戚戚，也许夜深人静之余，这个二胎妈妈也想换个地方，把自己浪费在路上的时间节省下来，可终是贪念那1.5个小时里可以独处的自己，不会轻易去下决心吧。就算头顶瓢泼大雨，也要在已近逼仄的心里私藏着一处星空。这既是自我的治愈，也是给生锈的人生链条上的一层润滑剂。

我认为这才是一个正常妈妈的正常反应，虽然身为人母，哪能一颗红心都围着孩子转，总要留点时间给自己挥霍。

这点时间可以是每天30分钟的地铁、公车时间，可以天马行空地想东望西，甚至可以允许偶尔坐过站。这点时间可以是夜深人静时30分钟的读书时间，在书海里自由翻阅，给自己补一碗心灵鸡汤。当然也可以看一场轻松的脱口秀节目，给自己透透气。

生活虽然处处充满着严苛不易，孩子在班级的排名又落后了、辛苦策划的方案被领导否定了、年迈的父母身体又不好了……也一定要留点时间给自己，可以相对从容地过着细水流年，那么你就会相对地发现，其实日子定会有她的动人之处：静静守着厨房里“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锅、突然遇到一部喜欢的剧、听到一首好听的歌、吃到一顿可口的菜、穿了一件别人夸赞的衣……这些小小的、随机的偶尔画面，都能冲淡你心里装满的一地鸡毛的生计，把那乱七八糟、吵闹喧天如同大型斗鸡市场的生活底色，变成无法割舍的温暖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