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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2021年0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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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版:文化周刊
2021年03月12日

挑水的岁月

洪昌成

小时候,家里灶台旁码着一口水缸,缸口盖着一块圆形的木板盖,可缸里的水常常搁浅。母亲又是那么爱清洁,成天洗洗涮涮,一刻不停,这水老是供不应求。父亲太忙,回家时天黑了也顾不上吃饭,只挑起水桶急急地赶向水井。这水井是在邻村的岭脚,离家两里多远,来回不歇也得十来分钟,吃水真是不易。遇上旱天,这水比油还珍贵,一大家子的人除了煮饭、做菜、烧开水用的是井水,诸如洗菜、洗衣服、洗澡等都得去河埠头。

虽然那时小,但每当家里缺水时,我总跃跃欲试想去挑。可母亲不让,心疼我,也担心砸坏水桶。一直到我十六岁,才终于获得了挑水的资格。桶头绳太长,尽量挽得短些;满桶水挑不动,那就挑半桶。井水清得发蓝,像清炖的蛤蜊汤,掬一捧送入口,凉丝丝甜津津的,真想提得满一些,可力气太小,水桶的铅丝抽被石板井沿刮得喇喇作响。我的肩头初次搁上扁担,便疼得受不了,身体弓得像虾米,脚步也踉跄起来。我咬牙坚持着,随着扁担吱嘎吱嘎响,两只水桶也不听使唤地晃荡,水里似养着大鱼,掀起大浪往外踹。路过的大人们笑着说:“真桐油不讲,半桶水会荡。”我哭笑不得,挑得大汗淋漓,直喘粗气,歇了一歇又想歇。终于到家了,可水桶里的水所剩无几,倒入水缸,悄无声息。唉,真是汗颜,我这么没用。

我不甘心,非要将水挑满缸不可。以后的日子里,我几乎每天挑两趟,越挑越“凶”,先是六七分满,再是八分满。可提水总是怯怯的,学着大人们先将水舀满,接着狠狠地将水桶往水下一压,然后迅速地往上提。原来是利用水的浮力就不怎么费力了。久而久之,我也学会了。年龄比我长的哥哥、叔叔们不仅会轻松地提水,还会换肩。他们挑了一程,从左肩换到右肩,再从右肩换到左肩,不必在路上多歇。我怕疼,试了几次还是不管用。一次我挑着水快到家了,忽然脚下一绊,一个倒栽葱,连人带水桶“啪”地扑倒地上,水泼了一身,腰也闪了,两个水桶的底板都快脱落了,真是功亏一篑。

等我十七八岁的时候,家乡发生三年大旱。邻村的几个水井已干涸,有人往井底挖,细细的水源只能用勺舀,还得排队等候。于是我跟着大人们去下长山石宕里挑,路远得多,可水是挑不完的。此时驻象山县石浦的海军也来下长山石宕里运水,几艘军舰停泊在海洋上,甲板上排列着许多大木桶,长长的软帆布水管直通到石宕里。运水部队就驻扎在下长山村,几台抽水机安装在大蛇洞里(岩洞),日夜不停地抽。我与几个小后生也去大蛇洞挑水,那里的水最清。我们看着海军们怎样摆弄机器,怎样接通水管。

由于挑水的路远,我每天都得挑两三趟,不是水桶砸坏了,就是腰被闪了。听村里的人说,运水部队里有个很有名的金医生,他是个针灸医生,母亲让我去看看。金医生让我趴在床上,他按得那么准确,问我:“是不是这里酸胀疼痛?”我点点头,疼得嗷嗷直叫。他给我打了银针,又点火拔罐,觉得浑身舒服。过几天,我恢复如初,心里暗暗佩服他精湛的医术。后来我又连续几次伤了腰背,也是金医生给治好的。他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老是弄伤?今后悠着点。”我感激地点点头。他为当地老百姓治病从来不收一分钱,且医术了得,被村民们传为佳话。下长山村有一个多年的哑巴,金医生每天给他打银针,后来竟然开了口,真是神奇。大旱持续了整整三年,石浦海军也运了三年的水,可石宕里的水经久不干,这是什么原因?也是海军们发现了端倪,原来每一口石宕的底部都是相通的。

海军官兵们终于要走了,三年的交往如同一家人,结下了比石宕还深的军民鱼水情。记得那天夜晚军民举行了一场联欢晚会,一个个精彩的节目,博得了阵阵掌声。其中一个节目是海军扮演的几位老头,他们手持烟斗,腰别烟袋,那动作表情如此滑稽,观众们笑出了眼泪,如今我还清晰地记得。在那挑水的岁月中,我曾挑断了好几根扁担,换了好几双水桶,直至三十多岁。扁担炼就了我厚实的肩膀,劳动磨练了我坚强的意志。如今虽然不用再挑水,水井也废弃了,但我还是念念不忘当年那甘甜的井水和清冽的宕水,更想念海军部队里那位医术高明的金医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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