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花圃

长相忆|王再明

外婆生前爱花、养花的名声在四邻中家喻户晓。每到秋天痴迷于菊花的她把一盆盆被精心侍弄的菊花摆放在庭院中，那幽幽的花香弥漫着一条街，吸引着四邻八舍纷纷前来观赏。

正是菊花绽放的时节。我采撷了大束的菊花来到外婆的墓前祭扫。

看着掩映在菊花中外婆的遗像，往事一一在我眼前浮现……

外婆出身于农家，自小在田地劳作外，爱花的她在屋后的空地辟了块花圃。每当花儿盛开，爱美的她对镜插花，也分送给同村姐妹一起美美。每每此时，姑娘们徜徉在花丛中，看到鲜艳的花采上一朵插在发髻上，相互比照，引得蜂蝶好一阵地围着她们转悠着。花的芬芳与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溢满了这小小的村落。

每逢赶集她撷取了时令的花儿去叫卖贴补家用。那一束束还沾着露珠娇美的花散发出的阵阵芳香，吸引着妇女们纷纷前来购买。尤其在暮春初夏可别在胸前发出幽幽清香的栀子花、白兰花，不仅姑娘、少妇喜爱，连半老徐娘都喜滋滋地在大褂上别上一朵。

外婆婚后随外公来上海谋生进了纺织厂，借租在郊区的小屋。屋外的小河边有一大块杂草丛生的滩地，她铲除了杂草平出了地，除种些蔬果外，又辟了块比老家大的花圃。

那年秋天，日本厂主见威胁利诱不成派人暗杀了领导罢工的领袖，由此引发了全市声讨示威的浪潮。外婆勇敢地走进了游行的队伍，并给工友们分发了一朵朵从花圃中采来的白菊花，陡然增添了同胞被杀戳的悲怆气氛，仿佛从这白菊花上见到了烈士殷红鲜血在滴落！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动中华翻天覆地的变化。外婆居处周围新楼林立，道路通畅。原先郊区的寂寥被城镇的喧嚣取代，只有外婆那静谧地吐着芬芳的花圃与一旁清澈的小河流水的叮咚，宛如“世外桃源”，吸引着近邻们常来观赏。每到秋夜，月上树梢，河边依依垂柳轻拂着秋风的舞动，恋影憧憧，窃窃的卿卿我我伴和着秋虫的鸣唱，仿佛在演奏着委婉动听的《小夜曲》…

岁月无情的把外婆催老了，疾病又使她更加衰弱，但稍有精神，她总要到花圃中摆弄一阵。

墓园里下雨了，秋雨滋润着墓前的菊花。雨，使我的思绪骤然停留在那个揪心的夜晚：狂风摧毁了盛开的花朵，骤雨压断了娇嫩的枝叶！第二天清晨，外婆望着枯枝败叶、一片狼藉的花圃捶胸顿足，号啕恸哭，佝偻着病体，扶正着一棵棵倒下的花枝，残花上的雨水与泪水滚动在一起。扶着，扶着，外婆倒在了花丛中，与她钟爱一生的花儿一起长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