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 桥

冯强

金山枫泾古镇以北丰桥、竹行桥、清风桥三桥聚一景而享盛誉。在朝阳初露或落霞时分，常常游人云集，坐享其随时而变的风采，观者画感顿生，文者诗兴盎然。

据镇上朋友介绍，枫泾的桥有三十余座，远不只我们特别垂青的三桥。于是，每次去枫泾，又试图细心数数，花岗石砌成的、姿态各异的拱桥，究竟有几座。可直到今天，都没做到一清二楚，只是觉得一桥过后又一桥，莫非是“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情景再现？不过，我与这儿历史最久、建于元代致和年的圣堂桥多次谋面，这座造型古朴的石板桥，与周边形成的“小桥流水人家”，已同样令人怀想。

枫泾的桥近在咫尺，想念它了，随时可见。旅途中遇见好看、有意思的桥，有可能只此一次，得用照片或文字把它记录下来。而我三次下扬州，三次去见五亭桥，则是个例外。这座造型颇为奇特的桥，四角修了四个方亭，正中的亭是重檐的，并且水中的桥墩亦有四翼，每翼又有拱形桥洞三个，共有大小桥洞十五个。清代李斗在《扬州画舫录》中说：“每当清风月满之时，每洞各衔一月，金色荡漾，众月争辉，莫可名状”。可惜，我三见五亭桥，都没在最佳时间与这座筑于莲花埂的名桥同框，还是留了点遗憾。

有桥必有水，诗仙李白有“两水夹明镜，双桥落彩虹”之句，可见水与桥在景中的重要关系。西湖苏堤春晓闻名天下，得于六座石桥的助兴，白堤的断桥残雪，更令无数骚人墨客竞折腰……名桥林林总总，数不胜数，又靠文人墨客传颂而流芳千古。

2021年，乘疫情缓和之际，我去徽州旅游，小住民宿三天，无意间，在其附近，被一座名不见经传的通济桥吸引住了。

这座落址黟县古县城的三孔石拱桥，八百年前就已在这里横跨漳河。它长三十二米，高十米，桥面宽阔，似可并行三部轿车。然而，花岗石的桥阶、桥面坑坑洼洼，就像古稀老人的牙齿，没去“整旧如旧”，倒是极有沧桑之感。如今，桥只能行人和通人力车。通济桥虽垂垂老矣，其立于漳河之上，在绚丽的阳光下，却依然十分气派、风度翩翩。我站在桥上，揣摩这座历经数百年风雨的古桥过往：曾经，车声辘辘，人语切切，无数徽州人通过这里奔赴京城、奔赴四面八方；曾经，无数徽商为了生计，日夜兼程，忙忙碌碌地往返于这座古桥。“日午画船桥下过，衣香人影太匆匆”桥下亦是风光无限。徽州自古繁华，通济桥述说往事并不如烟。

这时，虽是枯水季节，蓝天下，浅绿的漳河水，依然涓涓流过桥洞，河边三四个女人洗着红红绿绿的衣服，依着岸阶，“啪啪啪”的凌乱捶衣声传得很远很远。在更远的河道里，细流和水潭在日光下，躲躲闪闪地泛出耀眼的光。河边有几位老人在垂钓，泥塑般一动不动盯着水面。也在这时，通济桥下，几部挖泥机正“吭哧吭哧”地作业，漳河的河道正在人工加深，河岸正在砌石块，两边的破旧建筑正在拆除，年事已高的通济桥和它的周边，将迎来一个新时代。

无论枫泾三桥、黟县通济桥，都是历史见证。桥说不尽，那是因为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通往彼岸的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