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的土炕
季磊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的早春二月,我出生在塞北草原一个小县城——天山镇。家乡的生活习俗偏东北味道,于我来说,最为熟悉、最不能忘记的,便是远去的土炕,它在我脑海中留下了永难磨灭的烙印。
那个年代,土炕是每个家庭的标配,不大的房间,土炕占去了一半,可谓一铺炕半个家。普通人家一般都是在炕上铺上一张秫秸炕席,有条件的再铺上一层毛毡、一层毛毯、一层炕单,这才算是一个完整的土炕。
土炕通常用以满足日常睡觉,是我一家人的憩息之地。小时候的冬天好像比现在还冷,到了晚上,无论是忙碌一天的妈妈,还是玩累了的我们三兄妹,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特别舒坦、解乏,一觉醒来就恢复了体力。时至今日,我还常常记起那个冬天的早晨,炉子还没有升火,屋子很凉,望着窗户上挂着厚厚的白霜,躺在热炕上的我,不情愿地使劲儿伸着懒腰,舍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儿;春天来了,我躺在土炕上,半睁着眼睛,晒着太阳,身体酥软又惬意……
土炕是家庭“客厅”。那时无论是谁家,家中来了客人,热情的主人都会招呼你进屋,一句:“炕上坐,热乎。”就像灶膛里熊熊燃烧的火焰,让人心生暖意。
那个年代的邻里关系十分融洽,感情亲密。大人们空闲时间喜欢“串门子”、唠家常。几乎家家长期备有招待用的红茶、旱烟,因为没有凳子坐,来客人坐炕沿成了一种习惯。客人刚刚坐在炕上,一杯红茶递了过去,旱烟笸箩往来客面前一推,边喝边抽,特别亲热。“宾主”在热炕头上唠个没完没了,东家长、西家短,不时发出阵阵笑声。
若是家里来了七大姑八大姨,那就更热闹了。躺在热乎乎的土炕上,钻进温暖的被窝里,唠着亲情,一直到深夜,我经常是听着听着就进入了梦乡。
土炕是家庭“餐厅”。放上炕桌,土炕自然成了“餐凳”。平日里一日三餐都在炕上,饭菜一出锅,就端到炕上放好的桌子上,一家人围着炕桌盘腿坐成一圈,一同品尝并不丰盛仅能果腹的菜肴。即使是腊月二十三祭灶,或是年三十的午夜饭,也都是在土炕上完成的。如果来了客人,土炕又成了待人接物的场地。我曾和四位发小盘腿搭手地坐在火炕上,猜拳行令、推杯换盏,不亦乐乎。如果醉倒了,就往炕旮旯里一躺,酣睡起来。
土炕是家庭“写字台”。小时候,放学回家后,把书包往炕上一放,拿出课本和作业本,趴在炕上冥思苦想着一道道难题。有时白天贪玩儿,晚上就要加班写作业了。相同的是仍在炕上,不同的是多了炕桌,桌上多了个玻璃罩子灯。
土炕是家庭“娱乐场”。特别是冬天,户外活动少了,我和小伙伴们“席炕而坐”,玩着土炕上的娱乐项目:从石头剪子布开始,翻线绳、拍纸片,下军棋、玩跳棋……印象深刻的是妹妹们玩的“嘎拉哈”,她们三四个人围坐在炕席边,眼睛紧盯着上下翻飞着的布口袋,右手灵活地摆动着四个“嘎拉哈”,玩得特别起劲儿,十分开心。有时我们也在热炕上蹦蹦跳跳,把炕梢叠摞的被子弄得乱七八糟。
土炕是家庭“劳动工地”。那时的许多活计都是在土炕上完成的:临近秋季,妈妈在土炕上做棉衣、缝棉被;进入腊月,开始蒸粘豆包,炕头成了“发酵间”,两个面盆用棉被围起来,一夜间黄米面发酵火候恰到好处,一家人在炕上团豆包;过年了,年午夜的饺子也是在炕上包的。
回首土炕,实在不是平凡的,它的朴实无华、厚道实在、默默奉献,是不是值得礼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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