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江南，茶韵悠长

文/钟芳

静坐窗前，将一杯新茶捧在手心里，闻着缕缕宜人的茶香，让心情渐渐变得恬淡而宁静，所有烦扰皆淡淡散去。因为喜欢喝茶，我非常爱读与茶相关的书。《望江南》（浙江文艺出版社2022年3月出版）是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家王旭烽推出的近40万字的长篇新作，也是她心目中茶人系列真正的第三部。这部作品以宏观阔达的历史叙事，通过忘忧茶庄第三代茶人命运悲欢的展示，试图将茶的特质升华至我们的民族精神，浓彩淡墨式勾勒出一座城内的江南百景图与一杯茶香袅袅里的山河故人情。

说到王旭烽，很多人最先想到的就是以《南方有嘉木》《不夜之侯》《筑草为城》三部长篇小说组成的“茶人三部曲”，用130万字描摹了一幅中国茶人的命运长卷。其中的第一、第二部于2000年荣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获奖后，身兼作家、学者、茶人三重身份于一身的王旭烽成为茶文化学科带头人，她也从未间断过关于茶的写作，从未停止对茶文化的学习和传播。此次她的新作《望江南》，上承《南方有嘉木》《不夜之侯》，下启《筑草为城》，终使“茶人”系列得以完整呈现。王旭烽坦言，这部小说的写作是为了弥补“三部曲”的遗憾，因为“三部曲”写了抗日战争、解放战争，第三部应该写共和国成立之后，但当年没有写这一段历史，所以即使过去了二十多年，也要补上。

《望江南》是王旭烽耗时26年心血的一部呕心沥血之作。小说主要塑造和描绘了一群栩栩如生的茶人形象，讲述的是新中国成立前后近二十年波澜壮阔的社会进程中，江南茶叶世家杭氏家族的起落浮沉和人物命运。主人公杭嘉和、弟弟杭嘉平、杭嘉禾，妹妹杭嘉草以及杭寄草共兄弟姐妹五人。杭嘉和作为家中的长子一肩挑起了传承茶业与守护家人的责任，把广阔的天空让给弟弟妹妹去自由飞翔。日军占领杭州后，他一把火将自家祖传的杭家五进“忘忧楼府”烧掉；毅然自断一指，不同侵略者下棋。新中国成立后，在他的经营和改革下，杭茶不仅实现了机械制茶，还走向了世界，蜚声海外。杭嘉平参加了革命，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为信仰一往无前、九死一生……时代的浪潮裹挟着其中的每一个人，他们以各种身份和不同方式参与了华茶兴衰起落的过程，体现出前所未有的顽强生命力和追求自由的独立人格精神，也昭示着东方茶人们立人兴邦的初心和远志。

“茶在最好的能掐出水来的时节，芽就被摘下来，然后被手揉捻，在火锅里炒，倒进罐里封存，暗无天日，有一天开封，被沸水冲泡，够狠了吧，但当它被制成世上最美的甘露，然后被喜欢的人一口口地品尝，化为人身体的一部分，灵魂的一部分，最软的、最柔的那部分，是不是说明，最极端的东西都是会转化的呢？”陆羽《茶经》开篇即言：“茶者，南方之嘉木也。”茶树，嘉木也，生于青山，长于幽谷，结庐林间。这纤纤一叶茶，似针如眉、似花如雨，承甘露之芳泽，蕴天地之精气，内质灵秀高洁，净化并滋润人的生命。《望江南》书中的字里行间穿插有制茶、采茶、泡茶，茶叶的种植、传说，茶叶的工艺、习俗的再现，作者写人即是写茶，写茶即是写人，人的性格命运与茶的品性同构。茶人所蕴含的清芬淡雅，坚忍负重，含蓄温和，既是人物形象的亮点和特色，也是中国茶文化的内涵和精髓。他们就像是那一片被投入杯中的茶叶，伴随着沸水的冲泡，上下翻腾浮沉，寻找各自的安生之处。

《望江南》有茶人精神、江南文化，更有家国情怀，它既见证个人史，是一部家史，也是一部生动而又深刻的中国近代史，更是一部茶文化的科普书籍，弥漫着浓郁的茶文化浸润的气息。正如茅盾文学奖颁奖词所赞誉的：“茶的清香、血的蒸气、心的碰撞、爱的纠缠，在作者清丽柔婉而劲力内敛的笔下交织；世纪风云、杭城史影、茶叶兴衰、茶人情致，熔于一炉，显示了作者在当前尤为难得的严谨明达的史识和大规模描写社会现象的腕力。”合上书页，脑海中不由得涌现出苏轼《望江南》里的那句词：“休对故人思故国，且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我想，人生如茶，只要以坚韧执著的态度面对生命中的苦涩，终将能得到美好与和谐，安宁与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