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团子
□刘红玉
早晨先生买菜回家,一进门就嚷,二楼的大姐在做团子了,炉子已生好。走近窗户,听,有鼓风机“哄哄哄”的声音。
我立刻下楼。楼下的过道里,圆筒的大铁皮炉子上端坐着俩蒸格。炉内煤火红彤彤的,蒸格的四周溢着热气,一旁的门板上搁着刚出炉的团子。团子亮晶晶,大姐在点红。
大姐告诉我,昨天下午她就和小姑子芬一起做团子,直至凌晨3时。我很遗憾,去年在大姐家,她和芬手把手地教我,做了几只俊俏又不厚底的团子。今年没机会再次实践了。
芬,也是我的同学,正往蒸格里装团子。我看着她左挪右移,蒸格内那些粉装玉琢的团子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闲聊,我问她什么时候会做团子的?她说,很晚才学。总是母亲做团子,父亲蒸团子,白发苍苍的父母从下午开始,也一直做到凌晨。早晨她们做儿女的起床,热气腾腾的团子已在餐桌上。后来父亲去世了,只有母亲一人做团子。母亲忧心忡忡地说,她走后,儿女们还能吃到团子吗?此话让芬醍醐灌顶。那几年,她们跟着母亲亦步亦趋地学,最终做成了让母亲颔首赞许的团子。芬的眼神有些迷离。房间依旧有着团团热气,母亲的爱从未远去。
从兑米、淘米、浸米到备馅,我一一讨教。芬说,十斤糯米兑三斤梗米,淘好米后放桶里浸水,水要盖过米。五小时后,捞出米,把米沥干。控水一夜后,用手指捏米,米一捏就碎了,粉粉的。这时轧米,碾出的米粉糯、粉,不刚。准备萝卜馅也有讲究。萝卜擦丝,放盐沥水。然后包了放洗衣机里脱水。脱过水的萝卜丝紧紧地裹在一起,这时需耐下心,一根一根地把丝拨开。如此这般,和肉末一起熬制时,每根萝卜丝都能吸收肉汁。听到这里,我脱口而出,这要花多少的功夫啊!芬说,这样的馅才入味。
我又问做米粉坯子的诀窍。芬说,在半斤米粉里加入热水,揉成一个个坯子,然后放滚水里烧熟,捞出,放在米匾里,泼入米粉,一起揉压,最后分成一个个可以包馅的坯子。
芬滔滔不绝地说着,如数家珍。我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小时妈妈做团子的情景。妈妈扎着围裙,拌粉,做胚,包馅,妈妈的发梢和围裙上隐隐都是米粉。而我,则负责垫粽叶和点红。端午吃完粽子,把粽叶洗净晒干保存。多次使用的粽叶有些翻卷,垫蒸格时很考验耐心。红粉用水化开,用筷子蘸了,蒸腾的热气中,团子抹上了一点红,我的心中也乐开了花。
我家没有灶头,只能在煤球炉子上蒸团子,非常费时,一不小心就过了火候,团子塌了。看上去很笨拙的团子并不妨碍口感。妈妈拌的团子馅美味,做的团子又糯又粉。
结婚前,妈妈在轧粉厂工作。很多年后,那些轧过粉的人总对我提起,妈妈留着两根长辫子,那辫子一直拖曳到腰间。我仿佛看见,妈妈两手托着簸箕,缓缓地把米倒入机器,长长的皮带那头,米粉慢慢地流进等候着的袋子,而她的两条大辫子在弥漫的粉雾中若隐若现。
刚出炉的团子要冷却后才能装袋。此刻大姐家的一张大桌子上铺满了团子,一个个用保鲜膜包裹着,那些点了红头的团子挤挤挨挨,像快乐的小孩做着炸猪油渣的游戏。
大姐和芬她们有一个庞大的家庭。中秋节时,姑嫂俩做了许多韭菜饼,然后一袋一袋地送亲戚,这次也是。团子和韭菜饼这样的传统美食,就像黏合剂,把她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
阳台的后窗旁,晾挂着做团子用的米筛、竹匾和簸箕。窗外的风吹得地老天荒似的,而这些老物件一如既往地永恒。做团子的手艺代代相传,随之传承的还有我们的美食文化和隽永的亲情。
徐芊卉 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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