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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0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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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10:副刊/阳湖
2023年02月10日

锡金哥

□ 吴子鸣

锡金哥是我大姑父的儿子,他长我10岁光景,我习惯喊他“锡金哥”。那次我看到他那个大家族的家谱,上面只有“锡金”二字,既无生卒年,膝下有一女也无记载,很是愤愤不平,因而我要单独为他写上一笔。

大姑父、大姑母有三儿一女,表哥锡金行二。大姑父家世代木匠,其子孙大多继承了他的衣钵,不知为何,唯有锡金哥未从事这门手艺。三兄弟中,大表哥体格魁伟,小表哥身材高大,和他们相比,锡金哥显得低矮单薄,又无手艺,只能以种田为生。

锡金哥虽然身单力薄,但十八般农活样样精通,不管是锹上的功夫,还是锄上的能耐,不管是精细的下秧播种,还是粗重的挑担罱泥,都出类拔萃。他们那里种的都是圩田,离家得有10来里水路。家乡有一种船,叫“杨劈只船”,船身如长梭一般,长可达9米,宽仅70多厘米,有8舱,可以在小河、浅滩、沟渠中穿梭,而且速度极快、轻便灵活。单船可以深入到田头,双船并行可以稳稳地在河中载物。但如果没有经验,在船中连站稳都难。而锡金哥驾船稳稳当当,只要把棹竿轻轻一点,船便沿着河岸如箭一般地驶去。他用这船,春运肥,夏运麦,秋运稻。现在回想起来,和皮划艇有几分相似,放到现在参加比赛说不定还能拿块金牌。

在我的脑海里,锡金哥不仅种田是个好把式,唱起戏来也是呱呱叫。他的脑袋瓜子特别灵,学什么,会什么。那个年代农村文化娱乐生活单调,农民就自己搭台演戏,锡金哥又成了演员。他在《沙家浜》中扮演的四龙惟妙惟肖,活蹦鲜跳,翻空心跟斗更是一绝,台下是掌声四起。正好那个时候我也热衷于学唱戏,他来了我总要缠住他唱上一段。曾几何时,他又学会并当上了兽医。养猪养羊养鸡养兔是当年农民的主要副业,是农户买油盐酱醋、支付孩子学杂费用的主要来源,但禽畜一旦染上瘟病,就很要命。我时不时地看到他背着个药箱出没在村头农户家。我们家更是沾了他的光,母亲只要一发现苗头不对,就带个口信,锡金哥就是日里没空,夜头也会赶了来。

在我父母亲的眼里,锡金哥是最孝顺的一个,也是最值得同情的一个。他每次来,都要带上两个“手榴弹”,就是两瓶老秤四两装的乙种白酒。他知道父亲就好这一口,每当他从袋里变戏法般地把两瓶酒摸出来,父亲就笑眯了眼。要知道那个年代物资实在匮乏,农民袋里连买盐的钱都摸不出来,拿钱买酒实在是太奢侈了。一次,他把酒放在台上,父亲小心翼翼地倒满酒盅,我说:“我来尝尝。”谁知这台脚放在高低不平的地上,被我手一撑,台子一侧,酒盅里的酒都翻在台上,直往地下淌,父亲一边心疼地直埋怨我,一边低下头用舌头在台上赶紧舔。

锡金哥有过二次婚姻,第二次还有过一个女孩。后来遭逢变故,妻离子散,从此他背上了沉重的包袱,再也没有抬起头来。他有苦无处诉说,只好常常跑来向舅舅、舅母诉苦。一次行医结束,就在这家农户的门口,他倒了下去,再也没有站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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