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相与吃相

储吉旺

应杭州净慈寺戒清方丈之邀，我参加了济公殿落成和济公雕像开光仪式。结束后，参加仪式的100多位嘉宾，包括全国著名影星濮存昕等轻步迈入净慈寺五观堂用餐。落座时，大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生怕惊动了济公活佛。戒清方丈在五观堂上首坐定后，向大家介绍在寺院就餐“坐有坐相，吃有吃相”的清规戒律。我们都洗耳恭听。

方丈说：“进五观堂就餐，不可剩饭剩菜，寺院一粒米一粒饭都来自十方，用于十方，浪费是莫大罪过。大家要双手下垂，放在双腿上等候，端正而坐，坐有坐相，吃有吃相。饭菜未到前，不可发出声音。”

然后对我们说，放在桌子面前的两个碗一双筷子，摆放位置十分讲究。两个碗，用来盛饭和盛菜用，必须放在桌子线条外，筷子横放在面前，静候专门分餐的师父。等分饭的师父来到时，提起筷子，用筷子指指碗：饭要多盛点，筷子指高一些；适当些，筷子轻指中间；少一点，筷子轻指下边一点。这样盛饭的师父会按你的要求盛好饭，不用说饭要盛满些浅些而发出声音。盛饭后，紧跟的盛菜的师父，只要你把碗放在桌子线条外，他会给你盛菜。当你还需添加，也是把碗放在桌子线外；如果不想添加，将碗放在线内。待饭菜齐，可以吃饭、喝汤时，戒清方丈说了：“有两个严格规矩，一是不可发出响声，二是拿起碗吃饭，不可两手趴在桌子上吃。用饭后，把两个碗叠好，筷子放好，轻步离开五观堂。”戒清方丈讲完戒律，两个师父按次序给我们盛饭菜，整个五观堂内，没有一点声音。不到20分钟时间，大家都用完餐，轻轻迈出五观堂。

这顿文明的素斋，吃得很有意义。忽然想起，1963年，我们宁海17位新兵刚到南京。训练的第一天，刚坐下，训练班长严厉地喊道：“站起来。”我们傻愣愣站了起来。刚站好，又厉声叫我们坐下！我们又坐下去。就这样，噼里啪啦在活动凳子上莫名其妙搞了三下，班长开始发话了：“今天你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当中的一员，记住，站有站相，坐有坐相，整齐划一，才能步调一致得胜利……”然后吃饭时，又教育我们“吃有吃相，饭菜不可浪费，吃饭不可发出声音”等等。近6年的军旅生涯，我一直如此生活，这同今天戒清方丈讲的戒律如出一辙。文明就餐，在1000多年前的寺院就有规定，一直延续至今。

可我也不得不提当前一些不文明之举。在国内，就餐猜拳敬酒，大声喧哗，有碍大雅，有人还把这种不文明现象带到国外，让外国人瞧不起中国人，认为中国人是“土豪”，让人汗颜。

改革开放初期，出国人员要进行严格审批。1988年8月，我第一次赴美国加拿大经商，不只是政治上严格审查，而且就国外的文明礼仪进行培训，其中就有坐相与吃相：在同外商一道吃饭时，要让座和依次就坐，手脚的位置要平整，不可跷二郎腿；说话时，嗓门要小，不可抢别人的话头。我一直记在心里，现在人老了，背有些弓，但到国外，也尽量挺挺胸，不要让外国人觉得中国老人都低头弓背。

现在出国的人频繁，可能走出国门前的正规教育已不复存在。因此，我在国外，常遇到国人用餐时，讲话声音特别大，那碗筷特别响，吃饭时，边吃边讲……种种不文明之举，让外国人飘来鄙视的目光，我感到十分羞惭。在我100多次的出国经商中，我曾遇到过几次让我感到外国人瞧不起中国人的事：一次我去德国参展，主人见我们一队刚参展回来的商人来用餐，马上拦住我们不让进，翻译大为不解，同胞们十分不满，我付钱你为什么拦住我们？主人不管，吩咐一位服务员，赶快用屏风隔开，留出中国人专门就餐的位置，不让我们同其他客人一起用餐。后来得知，中国人吃饭不礼貌，喉咙声音大，又非常随便，怕影响其他人就餐，故把中国人隔开用餐。这不能全怪外国人，我们得自省啊！还有一次，我去法国参加展会，在宾馆用早餐，餐厅里放着一个煮熟的火腿供客人用，用餐的人，用刀轻轻割下几块，可我们中国同胞，一手抓住火腿，一手狠狠砍下，待一群中国朋友拥上后，只留下一堆白骨。法国服务员摇摇头，大为惊叹，同中国翻译说：“这只火腿可以吃3个月，你们来了，一顿就吃完了……

一次我们中国企业家代表团去约旦参加产品展出，约旦国家不很富裕，而且吃的菜比较少，又不合胃口，吃饭时，大家都感到自助餐厅没有什么东西可拿。这时，餐厅拿上一条很大的清蒸鱼，大家立即排队去切鱼，可偏有一个自作聪明的中国同胞，跑到队伍前头，把这条鱼狠狠切去半条，拿到桌上与同伴分着吃，引起排队的人一阵议论，约旦人鄙视地摇摇头。于是在放鱼的地方，又增加一个服务员，让排队的人，拿好盘子，他切下一段鱼，替大家放到盘子上。

像这样的鱼在国内太多太多，我们又何必要到约旦来抢着吃呢？让别人瞧不起，实在不应该啊！

在净慈寺五观堂吃素斋，听戒清方丈讲戒律；吃饭时，坐有坐相，吃有吃相，我觉得是中华民族优秀传统，应当好好弘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