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糕透了”和“好极了”

□ 张燕青

每次和老公一起回娘家吃饭，总能感受到家里浓浓的温馨氛围。妈妈在厨房里忙碌着，爸爸在沙发上捣鼓着什么，桌上已经摆满了菜。

我感觉又像是回到了儿时，喳喳喳地跟爸妈说说这、聊聊那，挑着开心的、好玩的，唠个不停。本意是想哄爸妈开心开心的，但妈妈却总会“不合时宜”地抓住我话里的“瑕疵”，嫌弃地提醒我：“一点也不稳重！”哎，小时候如此，现在我都中年了，她居然仍把我看成孩子，仍然在不停地督促我要变成她心中那个“完美孩子”。好在每次老爸都及时“救场”：“女儿就在咱们这里才会撒娇嘛！”多少年来，我跟父母之间的这种相处模式，从来没变过。

在我的成长路上，妈妈和爸爸一直扮演着不同的角色。妈妈总是一副“黑脸”，在她的眼里，我做啥啥不好，说啥啥不行，“糟糕透了”！而爸爸相反，我做啥都是很好，都是“好极了”！他总是无条件、无底线地宠溺我。

有一次我考试考了99分，排名第一，回家告诉了爸妈。妈妈马上追问我：“这一分是怎么丢掉的啊？你怎么总是这么粗心啊！”爸爸赶紧说：“我们家青青考第一名，已经很不容易啦！非常不错啦！”

还有一次，我正在洗衣服。我妈妈看着我使着牛劲用力搓洗，就开始数落我了：“怎么那么用力啊！看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连衣服都不会洗！”我一脸委屈，瞧了瞧旁边的爸爸。爸爸赶紧说：“我们家青青将来不用洗衣服的，说不定那时候有机器帮着洗了呢！”爸爸真是神了！要知道那时还不知道将来会有洗衣机呢，居然被他说中了。

爸爸不仅口头上表扬我，在行动上也鼎力支持我。我读师范时爱上了绘画，而且还是最烧钱的“油画”。那时家里经济条件还没好起来，油画材料又很贵，但爸爸总是想方设法地满足我，好几次背着我去邻居家借钱，这些都是后来妈妈告诉我的。我需要用画框时，爸爸就带我到村上的木匠家里去“定做”木框，然后再将买来的油画布扎扎实实地绑到木框上，就做成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油画框。

那会儿，我特别想去上海美术馆看画展。我知道如果跟妈妈说，迎来的肯定是一顿臭骂，于是悄悄跟爸爸说了。爸爸果然支持我，给了我路费和门票钱，还帮我向妈妈隐瞒了那两天的去向。那次是我人生中第一次独自出远门，虽然爸爸也牵挂我的安全，但是从未流露半分。后来几次我去苏州、安徽等地写生，也都是得到了爸爸的支持，才能安心在外旅居一两周，专注写生。现在想来，我那并不富有的爸爸给予我的就是他倾其所有的爱了，在爱的教育上他真的算是世上最好的爸爸了。

这样的例子有好多好多。在我的成长过程中，妈妈不断地对我说“糟糕透了”，让我在再大的成绩面前也不敢沾沾自喜，不敢骄傲自满；而爸爸却不断地对我说“好极了”，让我在未来的人生路上不管遇到怎样的挫折和失败，都从来不气馁、不灰心，永远能在逆境中看到希望，永远相信爱的力量。

在爸爸妈妈的“黑脸”“红脸”的交替作用下，一切刚刚好。弹指之间，曾经壮年的父母已迈入古稀之年，曾经青春的儿女也已知天命。又仿佛啥也没变，母亲依旧苛刻地要求我“完美”，父亲依旧无原则地宠爱我，我呢，依然还是那个让母亲担忧、让父亲宠溺的“小女孩”。毫无疑问，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女儿。下辈子，我还做我爸妈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