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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

2025年04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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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版:副刊
2025年04月12日

【散文】

父亲的自行车后座

◆黎月香

父亲有一辆老旧的自行车,黑漆剥落得斑驳如鱼鳞,骑起来“吱呀吱呀”地响,像在哼一首永远唱不完的乡间小调。那车的后座,铁制的,缠着几圈磨得发亮的麻绳,便是我整个童年最安稳的所在。

我总爱攀上那后座,两条腿悬空晃荡,手紧紧攥住父亲腰间的衣角。他的衣服洗得发白,布料粗粝,却带着阳光晒过的暖意。车轮碾过乡间土路,石子蹦跳着逃开,车身便跟着一跳一跳。我的小屁股撞在铁座上,生疼,却莫名欢喜,竟随着颠簸咯咯笑起来。父亲不回头,只从风里传来一声:“坐稳了。”我便更用力地揪住他的衣摆,像揪住了整个世界。

雨天坐车,别有一番滋味。父亲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块泛黄的塑料布,将我裹得只露出两只眼睛。雨点砸在塑料布上,“啪啪”作响,像无数小手指在敲打。我蜷缩在这透明的茧里,透过朦胧的塑料,看见父亲的背挺得笔直,雨水顺着他的脖颈流下,在衬衫上洇出深色的溪流。乡野的风裹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我却觉得异常温暖。

当夕阳把树影一寸寸拉长,在地上织出斑驳的网,我把脸贴在父亲汗湿的背上。他身上的气息——汗味混着劣质烟草的味道,竟成了最好的安神香。远处农舍的灯火次第亮起,车轮碾过泥土的沙沙声,田埂间的虫鸣,还有父亲均匀的呼吸,全都揉在一起,成了最温柔的摇篮曲。我的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却总有一双大手在身后稳稳托着。

冬日里,铁座冷得像块冰。父亲用旧棉袄给我垫着,自己却只穿一件起球的毛衣,耳尖冻得通红。遇上陡坡,他便站起来蹬车,我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化作白雾,一团团消散在寒风里。我想跳下去推车,他却总是那句:“坐好,别动。”

后来我长高了,那辆老自行车也终于散了架。收废品的拖着它走时,车轮还在不甘心地转着。父亲摸着我的头说:“你现在也坐不下那后座了。”我望着那堆歪斜的废铁,突然发现,原来童年是可以被拖走的。

如今满街都是轿车,真皮座椅,空调恒温。可每当车轮碾过减速带,那轻微的颠簸总会让我恍惚——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只粗糙的大手从前面伸来,护住摇摇欲坠的我。

那辆“吱呀”作响的自行车早已不知所踪,可父亲的后座,却成了我记忆里最安稳的港湾。在这世上所有的交通工具中,再没有哪个座位,能让我在颠簸中睡得如此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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