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最后一期了哦!

我知道了

2025年06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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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版:教海扬帆
2025年06月10日

扶郎不问春深浅

朱海燕 东桥小学教育集团东板桥校区

 

周日下午,嫂子打来电话——让我回老家摘花,一大片的扶郎花老板不要了。这个老板我认识,三十来岁的江西人,带着妻儿来到朱宣村,租了村里几亩田用来种扶郎花。车子碾过村口水杉树的碎影时,李健的歌声恰好漫出来:“远处蔚蓝天空下涌动着金色的麦浪……”节奏轻快,旋律优美。我很喜欢这首歌。

春天刚过了一半,田野就将答卷交上。瞧,成片麦浪随风翻滚,油菜花诗情画意地黄到天边,一只灰白色的小狗倏地窜过田埂,废弃了的大棚架子还支棱在田头,扶郎花可不管这些,开得摇头晃脑,像个不知愁的孩子,只顾仰着脸往春风里钻。这块地老板租了三年用来种扶郎花,结果亏了本,回老家了,留下这好几亩的扶郎花独自开在田间。草木从不在意人间账簿,它们把根扎进盈亏之外的土地,便有了这解忧的春天。

大妈的旧三轮“嘎吱”晃过来,车斗里的铁锹“哐当哐当”响,小侄女彤彤坐在车里举着花“咯咯”地笑。突然她仰头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惊飞了车把上的菜粉蝶,把大家都逗笑了。四十几岁的堂哥也笑得跟个孩子一样。他在常州定居,今天也回来了。他说在城市待久了骨头疼,非要让乡野的风透透地刮几遍才好。

堂哥喜欢摄影。按下快门的那一刻,扶郎花红着脸笑,狗尾巴草细长又高挑,摘花的妇人穿着格子围裙弯着腰。“燕子,看这儿!”哥哥的镜头突然对准我。我慌得往后退,踩疼了正在酣睡的豌豆花。生病后我总躲着镜头,生怕苍白的笑会戳破强撑的体面。可哥哥说:“燕子也是春天的一部分呢,瞧你身后那棵苦楝树,它伤痕累累,不也照样活得像个将军?”是呀,这棵树打小就独自伫立在田间,儿时我也曾用小刀在它身上刻过名字,如今它根深叶茂、顶天立地。曾经的伤痕成了它的勋章。我不由得对它肃然起敬。

我想挖株扶郎花栽到小院里,大妈不让我动手,她怕我手臂的水肿加重。我便坐在田垄边上,听风吹麦浪,看小彤彤趴在地上。她在很认真地观察着一棵小紫花。你要知道居高临下是没办法看清一棵小花的,要像孩子一样趴伏在地上,用平视的姿态,才能拉近与它的距离。随后她又跑到我身边,用小铁锹挖了一个坑,一条细长的红蚯蚓从坑里钻了出来,她拿着蚯蚓在手上转了几圈后,大笑着扔了老远。在她身后一只灰雀正在齐足蹦跳,两个孩童拽着风筝在奔跑。风突然打了个旋,麦浪匍匐又昂首,俯仰间如某种古老而温柔的仪式。我鼻子突然一酸,忽然懂得草木为何年年赴死又重生——这人间终究值得贪恋。

暮色渐浓时推开老家院门。一旁瘦瘦的香椿正在生气,好不容易攒了一点芽儿,还总被人惦记;嚣张的蔷薇从不讲规矩,跃过栅栏抢占了大片花圃;凤仙花也不争,自顾自开得泼泼辣辣;绣球躲着像是个初恋的少年;茶花的暗香漫过院墙,惊醒了窝在墙角睡觉的狸花猫。

嫂子正在烧晚饭,灶膛里的柴火发出“噼噼啪啪”的清脆声,大蒸笼上的糯米糕甜香袅袅。我坐在院子的秋千上吹着风,忽然想起那江西老板的小女儿。今夜她的枕头底下,可还压着苏北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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