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冲——我永远的眷恋

◆张华应

记忆中的风，总是带着牌楼河湿润的水汽，轻轻掠过前冲的屋檐。这座地处潜阳西南，位于黄铺镇与黄泥镇交界处的村落，以牌楼河为界，宛如一幅被岁月晕染的水墨画，在我的生命里徐徐展开。

前冲，曾是一个颇具规模的生产队，由上屋、中屋、好屋（大屋）以及胡屋和程家破屋共同构成。五个屋场各有千秋，却又因一棵棵百年大枫树而紧密相连。这些大枫树，是前冲的灵魂，是岁月的见证者。上屋那棵大枫树，曾生长在我家院内，春日里，新叶嫩绿如翡翠；夏日时，枝叶繁茂似巨伞。它陪伴我度过无数个无忧无虑的童年时光，我在树下奔跑、嬉戏，听它的枝叶在风中沙沙作响。然而，后来为了建造房屋，它被伐倒，木材做成了木楼的楼板。如今每当踏上那楼板，脚下仿佛依然能感受到它曾经的生命力，心中满是对它的怀念与不舍。

中屋的大枫树至今依然挺立，如同一位坚韧的老者。在那没有空调的年代，它是夏日里的避暑胜地。白天，劳作归来的村民们疲惫地倚靠在树脚下，放下手中的农具，摘下草帽扇风，汗水湿透的衣衫在树荫下渐渐风干。他们谈论着庄稼的长势，分享着生活的酸甜苦辣。夜晚，这里则成为了中上屋村民们的聚集地。稻草扎成的火把在树下燃起，橘红色的火苗跳跃着，驱赶着蚊虫。人们手持棕巴树叶做成的扇子，围坐在一起，家长里短的闲聊声、孩子们的欢笑声，与树叶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首和谐的乡村夜曲。月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下，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如梦如幻。

大屋与上屋相距不足1华里，这段短短的路程，承载着我童年最快乐的回忆。放学后、假期里，我总是迫不及待地奔向大屋，与小伙伴们相聚。我们在大屋的房前屋后捉迷藏，藏在草垛后、门廊下，屏住呼吸，听着小伙伴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心中既紧张又兴奋；我们玩跳房子，在地上用粉笔画出一个个方格，单脚跳跃，将瓦片准确地踢进方格内；我们还会玩丢沙包，在空地上你追我赶，欢声笑语回荡在整个村落。大屋的堂先有两幢，在70年代初，前冲队仅安装了一台海绵有线广播，那微弱的声音，却吸引了全队男女老少。大家围聚在堂先，侧耳倾听，虽然声音模糊不清，但那是我们了解外面世界的一扇小窗，每一个音符都充满了新奇与期待。每到春节，正月初一，全村人都会来到堂先拜祖宗年。长辈们神情庄重，带领着后辈们焚香、叩拜，祈求祖先保佑新的一年风调雨顺、阖家平安。那浓浓的年味和家族的凝聚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

十一届三中全会的春风吹遍了祖国大地，也吹进了前冲这个小村庄。田地分到了农户手中，前冲人多数的田地在渔家畈，而大家却住在山头上，尤其是上屋和中屋的住户，每天往返田地十分不便。于是，从1978年起，村民们开始陆续往靠近田地的山上迁移。一家接着一家，一砖一瓦地建造新屋。到了1984年，上屋、中屋与大屋连成了一片，形成了一个崭新的村庄。曾经年久失修的大屋堂先，终究敌不过岁月的侵蚀，全部倒塌。但它在村民们心中的地位无可替代，1995年，张、鲍、程三姓联合出资，重新修建了祖堂。新的祖堂庄重而气派，从此，三姓人家在除夕还年、初一拜祖宗年时都共同进行，红白喜事也都在祖堂操办。这里再次成为了全村人情感凝聚的中心，见证着一代又一代前冲人的重要时刻。

随着党的政策越来越好，前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栋栋小洋楼拔地而起，取代了曾经的土坯房。村民们的生活水平日益提高，家用电器走进了家家户户，曾经泥泞的小路变成了宽阔的水泥路。从2010年起，许多农户为了寻求更好的发展机会，纷纷到黄铺镇街上和开发区购置住房，从事缝纫或进厂工作等。如今，百分之八十的农户在城镇都有了自己的房子，过上了城市般便捷的生活。与此同时，上屋、中屋的老宅基地被修沪渝高速征收。当推土机的轰鸣声响起，老屋渐渐消失在尘土中时，心中虽有不舍，但看到国家的高速发展，村民们也由衷地感到自豪。征收补偿让大家增收了一笔不小的收入，为生活带来了新的希望。

前冲人深知知识改变命运的道理，即便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对孩子的教育也从未松懈。在良好的家庭氛围和教育环境下，前冲培养出了众多优秀的人才。有5人考上了清华等985、211名校，大专院校毕业生更是普及到了每一户人家。如今，前冲人的足迹遍布全国各地的城市，他们在不同的领域发光发热，用自己的智慧和汗水书写着精彩的人生篇章。但无论走得多远，前冲永远是他们魂牵梦绕的故乡，是他们心中最温暖的港湾。

每次回到前冲，眼前的景象总会让我感慨万千。那些曾经熟悉的老屋、小路，已渐渐被新的建筑和道路所取代，但记忆中的前冲却愈发清晰。中屋的大枫树依然在那里，它见证了前冲的变迁，也承载着我无尽的乡愁。站在枫树下，闭上双眼，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纯真的童年，听到了小伙伴们的欢声笑语，闻到了稻草燃烧的清香。

前冲，是我生命的起点，是我心灵的归宿。它的每一次变迁，都烙印着时代的印记；它的每一个故事，都饱含着浓浓的乡情。无论岁月如何流转，前冲永远是我心中最美的地方，是我永远的牵挂与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