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螺蛳

“冬蚌夏螺蛳”，螺蛳在夏天很肥壮，所以夏天是吃螺蛳的好时节。

摸螺蛳最适宜在闷热的早晨，有一点微弱的西南风，云脚很低，人感觉浑身潮腻腻的，这时候，螺蛳待在河底下也感觉不舒服了，纷纷爬上浅滩来喘口气。石埠头的青石水沿下，浸在水里的树篰头上，或整整齐齐，或密密麻麻地爬着许多螺蛳，随手摸一把，便有10多个，摸一碗螺蛳，用不着一支烟的工夫。

吹西北风的时候，天气凉爽，螺蛳也纷纷潜回深水里，这时候摸螺蛳需要到深水里去。我七八岁的时候，还不会游水，祖母很担心我学别人的样，下河去摸螺蛳，所以总是嘱咐祖父或父亲晚上收工时候摸一些上来。有时大人们忙或者连续下雨，想吃螺蛳，可向螺蛳船上买，五分钱一碗。运河塘西面有人专门以扒螺蛳为生，夏日里每天有小划船从我家门前划过，去桐乡城里卖，一边快速地划，一边喊：“卖螺蛳哎！”这时，祖母若想买螺蛳，便嘱咐我跑到河埠头，看一看螺蛳船是从东划向西，还是从西划向东，如果是从西划向东，可喊停来买。祖母告诉我，螺蛳船如果是从西划往东的，说明螺蛳是刚刚扒上来的，很新鲜，可以买；如果是从东划往西的，说明螺蛳是在城里卖剩的，不可买。夏天热，螺蛳很容易闷死，臭螺蛳是很恶心的。还有，祖母说吃螺蛳也需要看时间，月初的螺蛳要比月底的好吃，因为月底的螺蛳要产卵了，一肚子小螺蛳。这是祖母的经验，是很实用的。

螺蛳需要在清水中养上一天一夜，让它吐尽泥沙，考究一点的话，最好滴上几点菜油，因为螺蛳长年生活在水里，与蚂蟥为伍，螺蛳壳上有小蚂蟥，而蚂蟥嗜油，水面上一有浮油，它会自动钻出来。观察螺蛳在水中的动静也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它们粘附在盆边，中间的互相粘附着，如垒叠起来的假山石头，慢慢地，它们伸出长长的触角，原本紧闭的鳞片也慢慢松开，吐出泥沙。洗净后的螺蛳呈青色，养在清水中，看它们慢慢挪动，是很有趣的。

螺蛳一般只有两种吃法：炒螺蛳和炖螺蛳。炒螺蛳需猛火重油，先将姜丝撒入油锅，待其煮得青烟袅袅时，将螺蛳倒入油锅中，只听得“咝喇喇”的一声，升腾起一股烟火，猛炒几下后，放入盐醋酒酱和白糖、青葱和红辣椒，加入少量水，再文火煮一会儿，便可以吃了。俗话说“咸鱼淡肉”，螺蛳属于腥味，味以略咸为宜。倒一点老酒，趁热吃，吮一颗尝尝，味道鲜极了，咸丝丝，辣冲冲，酸咪咪，还有一点甜津津。劳累了一天的人们，老酒搭搭，螺蛳吮吮，蒲扇摇摇，这是普通劳动百姓的享受。

炖螺蛳则别有一种风味。将油盐葱姜等佐料一样不少倒在螺蛳上，烧饭时放于蒸架上一蒸便成了，其味道比炒螺蛳更鲜，更加原汁原味，这是最具原生态的吃法，俗话说得好：“三碗四盆子，勿及一碗炖螺蛳”。螺蛳肉可佐酒，螺蛳汤可过饭，有开胃醒脾的功效，“螺蛳一碗，拎散镬盖”，说的便是吃螺蛳可以增加饭量。如有顽皮的小孩在旁，还可让他边吮螺蛳，边猜猜关于螺蛳的谜语：“生是一碗，熟是一碗；勿吃是一碗，吃了还是一碗”，真正是农家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