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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9月19日

拨开复兴东城文化遗址之谜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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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志庚

地处淮安东乡的复兴镇城头村,历史悠久,人杰地灵,但多年来一直和一般乡村一样,似乎并无特别之处,甚至连村民都身在宝山不识宝,过着安逸美满的日子,殊不知这里已有5000多年的历史,是新石器时期的一块文化遗址。

我生在上海,长在城头(东城),城头是养我育我的故乡,并在这里度过了童年、少年和青年时光,但和许多村民一样,那时并不知这是一块人类早期的文化发祥地。

1955年,我随母亲由上海返回故乡,那时即住在祖祖辈辈生存的一个大庄子里。这是一块居住着几十户人家的大庄台。地势高于一般平地,在庄子的南面有一条水渠,直通滛头河。在庄子西南侧的渠上有一道堤坝,作为村民出行的通道,人称小围门。堤坝南端有一尊大石碾,这是金氏家族中有一家开着一爿大油坊,用来碾压黄豆、菜籽的工具,当然也用于村民粉碎麦粒之用。堤坝北端是一座土地庙,过了土地庙又是一汪塘水与渠道相伴,中间又有一道堤坝,人称大围门。这是我儿时最初对大庄子的记忆。

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后,经过土地改革又过渡到互助组,那时农民都分得了土地,但周围村子的土地相对贫瘠,不知是谁发现我家居住的那个大庄台下面,屋基地下都是油光光的黑土,于是就有附近的农民提出要购买庄子里各家各户的屋基地,以挖掘黑土运回做肥料之用,且出资不菲,一方屋基地足可再建一座新房。就这样一家看一家,住在大庄子里的居民,都先后将屋基地出售了。经过逐年挖掘,渐渐的竟使这座庄台成了一汪水塘。搬迁到南边的住户,村名叫塘南,北边的叫塘北,西边汤姓人家较多,就叫汤庄,还有部分人家搬到塘东南,因那里曾是打谷场,故叫南场。我家搬到大塘东边,濒临滛头河,因那里曾是一块盐碱地,故名叫老碱。就这样,诺大一个大庄子就这样消失了。

这本来是一件极为平常的事,但神奇就在这里出现了。本意挖土是作为肥料之用,不料竟挖出大量新石器时代的遗物,如陶罐、石斧、石刀、箭簇、石枪头、鹿角、瓷器等物。而土质有的油光漆黑,有的是稻谷的残渣,有的是枯软的草木灰。这些并未引起人们注意,当时复兴的城头属盐阜地区,人称淮安东乡,几乎是个“三不管”的地方,1954年才划为淮阴地区淮安县管辖。这块宝地更没有人向文物部门报告,直到1961年才有一个地质勘察队来到这里,钻探这里是否有石油,时间不长也就打道回府了。

那时我们这些无知的小孩儿,更不知其中奥妙,只是觉得好玩,那些坛坛罐罐一般人还不敢拿回家,迷信说法土里的东西是古人墓地的陪葬品,拿回家是招晦气的。当然也有胆大的人拿回家作为喂猪喂鸡的食槽。每到冬天,大塘里的水就干涸了,记得我那时在西城小学读书,上学时可以穿过大塘,抄近路到学校,经常在塘里拾到一些石器,小伙伴们便将拾到的磨得十分光滑的石枪头,绑在芦苇竿上,学着戏台上的将官士兵打仗玩。到了春夏时节,大塘里都注满了水,搬迁到周边村里的老居民,常常还留一块屋基地在塘里,形成了一个个“小岛”,“小岛”上长满芦苇,这时人们可坐小船进去钓鱼。大塘越扩越大,但留存在塘中的两座大墓,一直没有人敢挖,老人们说,这可动不得,那里有大蟒蛇,但时间长了也逐渐被人挖了,当然并没有发现什么大蟒,墓中是否挖到什么稀罕物,当时竟没有人详察。

提到古墓,在城头村的南边还有一座大墓,人称大墩子。方圆有数百平方米,又高又大,也一直没有人挖掘,但却被演绎了不少故事。说是当地人家做婚丧大事,需要碗啊盆啊的餐具,只要在大墩前烧炷香,第二天就会有足够用的盆、碗放在墩边让你取,但用后必须及时归还,居然也有人家用后不还,于是就有一个秃丫头坐在打场用的石磙子上骂大街,说借东西不还是缺德,后来竟有更缺德者竟悄悄将石磙子用柴火烧热了,秃丫头坐上后烫得直叫唤,从此不见踪影。当然大墩子从此也借不到碗啦。这个大墩子在复兴境内还有几座,就在城头的西边一个叫陈杨庄的地方也有一座,还有仇桥境内也有一座,且在同一纬线上。城头的大墩子,直到“文革”前才由大队组织人挖掘,从中挖出大量的楠木棺材。有的棺材是一颗整楠木从中挖空的,这些楠木板后来都运到大队部,让木匠锯制成书桌给学校用了。

故事到此并未结束。1981年我进城工作了,初步接触到青莲岗文化遗址,并到实地采风,这时候想到青莲岗出土的文物,城头也挖掘到了,便料定城头应与青莲岗同属新石器时期的遗址,只是那时在创作组工作,整天忙于创作,也没心思去过问这事,且后来的大庄台早成了一汪水塘,挖到的文物也不知去向,无据可查,只能作罢。

1986年始,我先后在文化馆、文化局担任领导职务,1997年又任市(县级)政协副主席,并分管文史工作,但一直忙于事务,也没关注,直到退休后我任区历史文化研究会会长,有时间对城头的来龙去脉去探究一番了。我曾写过三篇散文,叫《家乡的那条小河》(滛头河)、《家乡的那条小路》和《家乡的那口水塘》,后在中国散文家杂志上以“家乡三题”发表了。那水塘说的就是老家由庄台变为水塘的来历,后进一步研究,终于发现城头在历史上非同小可。据南朝时宋书记载:“山阳太守,晋安帝义熙中土断分广陵立,属徐州,领县四……山阳令,射阳县境,地名山阳,与郡俱立。盐城令,旧曰盐渎……前汉属临淮,后汉,晋属广陵,三国时废。晋武帝太康二年复立,晋安帝更名。东城令,晋安帝立。左乡令,晋安帝立”。据曹启瑞先生主编的《淮安简史》说,明确“东城县”即在今淮安区复兴镇东城村,距今有1600多年历史了。由此可知我老家城头(后改为“东城”“西城”),早在晋代就是一个县治所在,而城头那个大庄台,应就是县城所在地,而左乡县则在现在淮安区的博里镇境内。据此,在城头庄台下出土了大量历史遗物,便不足为奇了。也由此可见,城头不仅历史悠久,而且曾作为县治一度繁华。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事情发展到了这里不想又有了新的转机。2017年,省文物部门派员进一步考察青莲岗文化遗址,有专家提出要考察一下东城的文化遗址,不想经考察后,便认定这是一块与良渚文化同时期的文化遗址,应有5000多年历史,且面积是青莲岗文化遗址的8倍。我区的文物部门喜出望外,进一步进行调研并上报省专家组,省专家组成员一致通过评审,并同意先申报省级文物保护单位,目前正在走相关程序。如果成功,在淮安区境内将有两处新石器时期的文化遗址,进一步佐证了淮安是一块历史悠久,文化源远流长的宝地。说到这里,这块一直蒙在我心头的谜雾终于得以揭开。说句俏皮话,我的祖辈可早已就是“城里人”了。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城头历史悠久,且在晋代,即是县治驻所,受其文化熏陶,确实也出了不少名人。城头的金氏家族,当年是个望族,且不说富甲一方,且是祖传中医,我的大祖父和堂二伯父都是淮安东乡的名医,二伯父人称“金半仙”,直到今天中医代有传人,《淮安卫生志》中名医名录可查。据金氏族谱记载,金家曾有人当到侍郎之职。就是现在,庄台挖开后成了水塘,都说这口水塘是块风水宝地,大塘的西边出了一位将军,塘南出了一名博士生导师,北边出了一个曾任副厅职的干部,东南的南场又出了一位正厅职的年轻干部,城头村大多数人家都有大学生,即使不能上大学,外出打工的年轻人不少都成了开着“宝马”“奔驰”的小老板。寻根溯源与这块地方的历史文化有关,正是这方水土滋润的结果。

城头在抗日战争时期应该也是一块红色之地。当时的延安抗日军政大学分支“苏北公学”曾一度设在东城,新四军三师黄克诚师长等领导曾在距东城二里多地的风谷村居住过。我曾在《淮安文史》上看到一篇当年民主政府主办的《盐阜大众报》上的文章,说的是在抗战时民主政府召开地方民主人士座谈会,其中有一段文字:“淮安东乡金九皋老先生说,我们组织人到庐山去问问蒋介石先生,他到底抗不抗日……”金九皋即是我祖父,曾任盐阜地区十区区长,算来当时应是一位开明士绅。说这些则是证明,东城不仅历史悠久,且也是一块人杰地灵的地方。

复兴东城,一块迷一般的神奇之地,也是一个充满希望的美丽乡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