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汁团

陈彬

八月初三是民间众多的节日之一。

在宁海北路，尤其是深甽、大蔡等地，以吃灰汁团来庆祝这个节日。老胡一家是大蔡人。他们详细地给我讲了灰汁团的来历和具体做法。

大蔡胡氏的祖上曾出过一个叫兵马使的官。他育有一男一女。儿子聪明颖慧，且刻苦勤奋，科举扬名，后在朝廷为官。女儿漂亮贤惠，知书明理，多得亲朋的赞赏。不过，这个女儿很特别，从会吃饭的时候起，一闻荤腥，就呕吐不止，只得终年吃素。到了谈婚论嫁时，媒人进门，就哭泣不停，决不嫁人，完全是一个慧根深厚的佛家弟子。

兵马使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就在大蔡村的下方造了一座庵，名曰集福庵，也就是现在大蔡集福寺的前身。请来了佛理精深的老尼为师，为他女儿削发为尼，并赐名妙莲。从此之后，妙莲尼就过起了青灯照孤影，黄卷伴终身的日子。

妙莲尼虽然出自官宦之家，千金之体，还有使女陪伴，但她深知佛教中众生平等的道理。因此，在日常生活中，凡是洗衣、做饭等自己能干的活，绝不差遣使女。

在肥皂未发明之前，民间常用豆壳灰作为洗涤剂。宁海北路种的蚕豆很多。每年，蚕豆收进以后，把豆秆和豆壳收集起来，晒干，烧成灰，在泥罐里储存起来，当作肥皂来清洗衣物。

当地以大米为主食。餐餐吃饭喝粥，总有吃厌的时候。因此，当地人常磨一些米粉，偶尔做些粉食来调节口味。

某天，烧中饭，揉粉的时候，妙莲尼发现粉团太软，就从罐子里抓出一把干粉放到已经揉好的粉团上。糟了，不知是走神了，还是天意使然，她抓的不是粉，而是豆壳灰。虽然掸去了一些，但大部分都粘在湿粉上了。怎么办？丢掉？不行。佛祖云：“修慧必须明理，修福莫如惜福。”

惜福就是崇尚节俭，爱惜眼前的福运。粮食是一颗颗种出来的，浪费不得。妙莲尼想到这里，就把这团带灰的粉做成圆子吃了。

奇怪的事发生了，本来硬实的籼米粉圆，这一天变得软熟了，有韧性了，比平常糯得多了。细细一看，在咬开的米圆里还布满了大小不一的细孔，恰如常吃的馒头一样，只不过洞孔细小一些而已。

妙莲尼又试了几次，并在加灰上作了增减，又请师父、使女以及庵里的人品尝，大家都觉得很好吃。

妙莲尼觉得有善果必须与人分享。于是，她决定在八月初三那一天的斋宴上，把这个善果供大家共享。

八月初三是中国佛教禅宗六祖慧能法师的忌日。凡是庵堂、寺院都要举办斋宴来纪念他。

在斋宴上，这种带灰的米粉团很得善男信女们的青睐和赞赏。这种带灰的米粉团就是灰汁团的前身。

八月初三又是灶司菩萨的诞辰。灶司菩萨整天待在每户灶顶上，十分了解每一户人家的好坏。到了十二月二十六日，上天奏知玉皇大帝。为了让他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为了堵住他的嘴，不说人间不好的事情，各家各户都烧好吃的供奉他。有了灰汁团这道美味之后，大家都用它去祭祀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灰汁团也在不断地改进。蚕豆秆跟柴一样，燃烧后，变成了一块块细长的木炭，不宜揉进粉里。于是，人们就摒弃掉蚕豆秆，只用蚕豆壳烧成灰。蚕豆壳烧成的灰粉细，粗粒少，再经纱筛一筛，灰和粉一样细腻了。

灰汁团的主要原料是籼米粉。我们吃过软糯的糯米圆，吃过粗且脆的苞芦圆，恐怕也有人吃过不纯的糯米粉或糯米粉加晚米粉做成的硬米圆，但现在很少有人吃过麦粉或籼米粉做成的圆。因为麦粉圆太韧太实，籼米粉圆又硬又实，口感不好，做起来又麻烦，也就被大家忽略了。

灰汗团是一种甜食，所以糖是主要的调料。

八月初二这一天，家家户户备好蒸笼，洗干净。初三一早，把蚕豆壳灰溶在水里，过上一两小时，用炊巾把粗粒漓去，剩下带灰的水便被称之为灰汁；然后一边把灰汁倒入锅里，加糖，煮到沸滚，一边把米粉倒入泥甑里，旁边准备好一碗凉水；再把沸灰汁加到粉里，搅拌均匀；与此同时，把蒸笼放到锅上，并铺上炊巾；把粉抓出来，做成一只只略小于乒乓球的粉团，排到蒸笼里。如果太烫了，手在凉水里蘸一下，直到做完。最后，蒸熟。

蒸熟了的灰汁团表面粗糙，凹凸不平，犹似拌上一点山粉加纯肉做成的狮子头，油光发亮，呈灰色。吃起来糯滑，松软，甜甜的，不粘牙，还有一股乡野特有的清香。据说，越凉越好吃，会有一种清凉、爽口、脆嫩的感觉。

灰汁，像小苏打一样，含有碱，具有快速发酵的功能。原本硬、实的籼米粉团之所以能变得糯软是因为灰汁中的碱在起作用。

灰汁团其名是因为用灰汁作水做成的米团，或许也因为呈灰色而得的名。不过，有了食用碱以后，大家改用碱为发酵剂。但是，这样做成的灰汁团是深棕色的，也失去了灰汁团本来的含义。也有人用红糖做调料。用红糖做成的灰汁团，其颜色比用碱做的淡，但比用灰汁做的黄一些，很容易区别开来。

灰汁团，对宁海大部分人来说，是陌生的，但在宁波很常见，而且是一种很流行的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