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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08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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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版:副刊
2020年08月04日

渐行渐远的水家湖老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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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扬·

常常,记忆中最淡忘不掉的影像,或许就是某一特定时期,特定时刻,特定周遭中相遇到的一些人一些事。比如,一次旅行,一次偶遇,比如水家湖老街。

关于水家湖这个名字的来历,也是众说纷纭的。

有说水家湖的湖字,原是户,因把户音读白了,“户”成了“湖”。

水家湖的方言属周腔,口音偏重偏直,音量还偏大,多年不见的老友一相见,亲热得铿锵有力像是在吵架。

按照这一说法,水家湖原是水氏家族居住地。而水氏是在明代就由浙江兰溪迁移而来,一个古老村落——水家户。

而它的发达当始源于水家湖火车站的设立,还有后来长丰县城的定位。

相信很多年以前,很多外地人对长丰这两个字没什么印象,而对水家湖火车站却印象深刻。毕竟水家湖火车站隶属的淮南线在民国24年就把水家湖设定为四等小站了。

这个貌不惊人的四等小站,在当时也是占据了一席重要地位的,那些南来北往的行人要在水家湖倒换车,就不得不在水家湖滞留一天或一晚。水家湖老街丰硕的产业因此开始慢慢地滋生、兴起和繁荣。

于是老街上便有了“新农村旅舍”、“水家湖烧鸡铺”、“水湖酒家”,不管你多晚到站,老街上都有一盏如豆的灯火的馄饨担子,在那等着你去吃一碗热气腾腾的馄饨或汤圆,让你暖彻心肺。

那时的老街上是清一色的红砖墙、灰瓦房。我表大姑家就住在老街上。小时候,每到冬闲时节,奶奶就会带着我去老街上的表大姑家走亲戚。那时的我,就应该是曹雪芹笔下的板儿,或是鲁迅笔下的闰土的角色。我奶奶就想让我去表大姑家吃点好吃的,玩一些好玩的,看一些我没看过的,那也是我那时的初衷。

大姑家有9个孩子,平常做生意太忙,是常常照看不过来这些孩子的。名字也取得草率,除了大姐有名字,其余的都是二三四五六往下排着叫:二子、三子,老四、老五,一直喊到老九。

为了生计,大姑家打烧饼、蒸包子、炸馓子、做欢团,一刻也不闲地忙活着,艰辛地养活着九个孩子,孩子们有的去铁路上捡煤渣,有的去拣树枝、劈柴。

老街的白天是喧闹而繁华的,各种手艺人,当是从磨豆腐的和打铁的开始的。他们好像比做早点的起得还要早,要不怎么说人生有三苦:撑船、打铁、磨豆腐呢。老街上的铁匠铺子也是早早地起来升起炉火,大风箱拉得像头干活的牛一样喘着粗气,等到炉火旺起来,便传出叮叮当当的敲打声。

东方亮出了鱼肚白,豆腐坊也点好了最后一锅卤,把新出锅的热腾腾的豆腐,压好的豆腐干、千张皮摆上街市,做早点的也把豆浆、豆腐脑、小刀面、烧饼、油条码放整齐,等着头份生意。那时剃头的也会赶早为乘早车的旅客,搬出了洗脸架和大板凳,客人往那一坐,热腾腾的毛巾往脸上一敷,洗脸、刮胡子、理发,让他们一个个洁净一新地上车。

到了日上三竿的时候,老街上所有的摊位都出摊了,卖糖稀的、卖欢团的、卖虎头鞋的,卖小画书的,卖鞋,卖布的。应有尽有,我最喜欢在小画书摊边看小画书,一看就是半天。

后来,我到县城工作,开始租住在老街上的一家民房里,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一段老街生活。那时的老街民房一般都没有卫生间,早起都端着水杯蹲在街头刷牙、洗脸,然后把水往街上一泼。

长长的街只有一个公厕,起来早了,去上厕所有点害怕,起来晚了,又排不上队。逼仄的生活,大家却好像也很享受,男的站在外面抽着烟等,女的蓬头垢面地站在那拉家常,有说有笑,也不着急地等着。小时候对于老街的美好印象,开始让我觉得莫名其妙。

老街的街道也并不美好,黑黑的路面,坑坑洼洼的。多是因为石子和泥沙,加上日常排放的污水,把街道染得黑不拉几的,不是那些油油刷锅水,就是煤渣灰。

那时的老街上路两边的人家,都是用煤球炉的。晴好的天气,家家门口都会晒上一摊一摊自己拓出来的煤球。后来有了蜂窝煤,才淘汰了煤球。老街上烧的煤大多是煤球厂的人送来的。一板车一板车的在巷道里喊着:“有没有要送煤的?”

那时最常用搬运工具除了大卡车,好像就是大板车。一群拉着板车的人,在火车站附近。等着人来找他们搬运东西。

老街上还有酱油厂、冰棒厂、豆腐店、棉纺厂,还有酒厂。酒厂只要一开窖,酒糟会晒满一条街,酒香味随风飘散在整个县城。

而在街口几十年未变的店,就是花圈店。似乎永远都是那个胖胖的中年妇女,守在店门口,安静地扎着各种花圈。我时常想,这得有多么强大的心理支撑,才能几十年来始终如一地做这种营生啊!不管白天还是夜晚,只要不经意地瞥见,总会对这样的店面心存一种恐惧感。

据说,水家湖烧鸡曾像符离集烧鸡一样出名,比那符离集烧鸡还好吃。卤鸡爪一分钱一个或是二个,不记得了,至于后来为什么销声匿迹了,也很少有人去追究,反正时代在进步,优胜劣汰将是唯一可以信守的生存王道。

老街上东头火车站边还有一个脑瘫的残疾男孩,虽然行走不便,但是,棋却下得好,一般人都下不过他。还有一位老中医,人称“戴神仙”,常被人传得神乎其神,却从未谋面。倒是两位姓樊的老中医至今仍在寻医问诊。

老街上的人并不全姓水。我说过。老街在变迁中逐渐成了一个外来人集聚的移民城镇。像我大表姑父,他姓李,还有把酒店从老街开到新街开了五十多年的冯家。县城的设立,让水家湖很快成为外来人口集聚之地了。五湖四海的人都有,还有一位为追随爱情而来到这里的朝鲜籍的女子。

后来我在城外买了新房,搬出老街后,就很少回老街了。重新去到老街是因为一部叫《芳华》的电影。听说老街也有一位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的老兵,他叫陈伟。陈伟原籍不是老街的,他在老街落户是因为他转业到县城工作后,与老街上一位姓水的姑娘结婚了。因为陈伟的头部在战场打仗时被弹片击中,伤愈回来后便与水家芹结婚。婚后,却因为后遗症发作,经常出现幻觉,无端地见人就打,打得爱人遍体鳞伤。而病中的他对这一切却毫不知觉。当看到爱人鲜血淋漓,他让她离开他。但她却一直不离不弃,相守一生,九死一生。他打了一次仗,她却打了一辈子仗。一辈子不离不弃。这就是老街的女子。

老街上的故事,一件件像老街一样一个个老去,渐行渐远,却又是那么让人回味犹长。

几十年过去,老街的人从年少到中年,中年的到老年,老年的已经不在了,而老街却在一点一点的改造中变得整洁起来,簇新起来,精神起来,泥黑的坑洼的街面变成平整光洁沥清路,昏暗的路灯已变得高大明亮,不大的火车站也变成了高大时尚的高铁站,冒着黑烟,呼啸而过的绿皮车少了,一天几十趟一水儿的高铁。

新农村旅社早已不复存在,馄饨担儿也无从追寻,一些人一些事终归要湮没到历史的尘烟中,生活一天天地向前,跟随着一代代人的脚步,那些心心念念的过往,终将渐行渐远,成为一种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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