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锡茂新面粉厂往事

无锡荣氏茂新面粉厂旧址，位于无锡学前路与运河交叉地带，2018年被列为第二批国家工业遗产。这座面粉厂曾在荣氏商业版图中扮演过重要的角色。

■ 文：尘白 图：资料图片

讲述

无锡老城厢的繁华闹市区，一座赭色的老厂房悄无声息地矗立在西水关桥堍，无声地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这就是始建于1900年，被列为第二批国家工业遗产名单的无锡荣氏茂新面粉厂旧址。

四部法国石磨起家

茂新面粉厂的前身为保兴面粉厂。

1900年，义和团运动爆发，八国联军入侵中国，北方的生产力遭到严重破坏。于是，上海、无锡等地的小麦、大米、面粉源源不断地运往北方。当时荣氏兄弟在上海经营钱庄，他们从上海的增裕、阜丰面粉厂每月大量的盈余中，看到了面粉工业的商机。

在这样的背景下，荣氏兄弟联合姑丈朱仲甫等人筹资三万九千元创办了保兴面粉厂，朱仲甫任总经理，荣德生任经理，全面负责工厂的经营管理。

作为机制面粉的先行者，保兴面粉厂在创办初期可谓一波三折，历经磨难。

保兴面粉厂选址水路交通要道梁溪河太保墩畔兴建厂房，但在厂房破土动工时，就遭到了当地封建豪绅的联名上诉。乡绅以私圈土地为由将荣德生告上了官府，后来还是通达官场的朱仲甫出面斡旋，荣氏出钱疏通门路，这场风波最终以荣氏承诺“不将码头驳岸伸出河中、不将煤灰抛入河中、不高放回声”三项条件，双方达成和解，工程得以继续。

1901年保兴面粉厂建成，引进4部法国炼石石磨，1902年3月27日正式投产。当时保兴面粉厂的工厂共有30多名工人，日产面粉300包，品牌为“飞虎牌”。

这是荣氏创办的第一家企业，也是无锡第一家、全国第三家机制面粉厂。

为了打压保兴面粉厂，一些地头蛇在某些乡绅的授意下，又开始四处散布“保兴厂用童男童女祭厂”、“没有营养，不易消化”、“面粉太白、太细，一定掺了什么东西，吃了必定生病”等谣言，一时之间“毒面粉”之说喧嚣尘上，以致保兴面粉厂生产的机制面粉降价沽售，市场也少人问津。

为了让老百姓接受机制面粉，荣宗敬想了个“曲线救厂”办法，他以无锡地界上的面馆、面店、点心店的面粉使用大户为切入口，采用”试用后付款，不满意不收钱，每包面粉回扣5分钱”的促销手段推销自家的面粉。此外，他还用小动物做实验，以证明机制面粉的安全性。这招果然奏效，保兴面粉厂的销路慢慢地打开了。

在江浙沪市场逐渐打开后，荣氏又早早布局，将保兴的面粉卖到了北方市场。无锡四大家族之一、王氏家族的重要人物王禹卿，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保兴面粉厂的。

但在当时，机制面粉毕竟是个新生事物，刚刚起步的保兴面粉厂产量尚未跟上，生产成本高居不下，利润微薄。雪上加霜的是，保兴的最大股东朱仲甫见一年下来面粉厂也没多少盈利，遂在1903年提出撤资。这让保兴面粉厂陷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

峰回路转的是，当时在上海经商的无锡商界大鳄祝兰舫十分看好机制面粉的市场前景，他托人带话给荣氏兄弟，想要全资收购保兴面粉厂。但荣氏兄弟同样对保兴面粉厂的未来充满信心，认定其“必可发展”，因此不愿放弃股份。最后这桩收购以祝兰舫认购4000银元股份，荣氏兄弟增股至2.4万银元成为最大股东，其他股东不同程度增持，填补了朱仲甫退出的股份。

1903年8月，荣氏成立了茂新面粉公司，保兴面粉厂也随之更名为“茂新面粉厂”。

“保兴”更名“茂新”

1905年日俄战争爆发后，东北地区面粉畅销。由于茂新面粉厂使用的是石磨，质量、产量和价格都无法与上海阜丰、增裕这样的大厂竞争。于是荣氏兄弟添置英国钢磨六部，并改建了二层厂房，八月投产。

此次改建，使茂新面粉厂的生产能力迅速提升，日夜产出由原来的300包增加到了800包。加之沪宁铁路锡沪段通车，为无锡地区物资的运输与外销开辟了更加便捷的通道。天时地利人和，茂新面粉厂的面粉销售量大大增加。根据记载，当时茂兴日盈利500多两银子，至1905年年底账面盈余达到6600两。

但好景不长，随着战事的频繁，1907年到1909年，帝国主义加强了对中国的经济侵略，大量外国面粉进入中国市场，廉价倾销之下，1908年茂新面粉厂亏本达五万多两银子。但好在前几年积累了一定的经济基础，茂新面粉厂总算渡过难关。

1909年开始，荣氏先后引进了美国最先进的面粉生产设备，生产能力和面粉质量得到进一步提升。同时，荣德生还把面粉厂原有的“飞虎牌”商标改为“兵船牌”，产品远销英、法、南洋等地。1912年，茂新营业利润达到12.8万两。至1914年，除无锡之外，茂新面粉厂在苏州、下关、汉口、杭州、镇江等地都已经设立了批发处。

中国民族工商业的典型标本

1913年起，凭着企业家的敏锐，荣氏兄弟将经营中心转向上海，创办了福新面粉厂，由此拉开了荣氏产业帝国的快速并购扩张之路。

在无锡茂新面粉厂的基础上，1916年开始，荣氏又通过租赁、购买其他面粉厂的做法，在无锡创办了茂新面粉二厂、三厂，随后又在济南购地创办了茂新四厂。至此，荣氏茂新已拥有4家面粉厂，日产面粉量达到21000包。

至1921年，荣氏茂新、福新面粉生产系统已经从l家发展为12家，荣氏兄弟也成为中国名副其实的“面粉大王”。

1937年，在日寇敌机的轰炸下，已经有30多年历史的茂新第一面粉厂也毁于一旦。直到抗战胜利后的1946年11月，在荣德生之子荣毅仁的主持下，重建茂新厂房。新厂房由上海华盖建筑事务所的赵深、陈植、童寯三位设计师设计，由无锡振兴营造厂负责建造。1948年1月，新落成的茂新面粉厂投入生产，并一直保存到了今天。

1954年8月，茂新面粉厂公私合营。1957年茂新一、二厂合并，称“公私合营茂新面粉厂”。“文革”时期，该厂曾改名为“国营无锡第一面粉厂”。直到2004年1月，茂新面粉厂才结束了一座工厂的历史使命，变成今天的中国民族工商业博物馆。

作为中国近代民族工业的典型标本，茂新面粉厂既是荣氏兄弟事业的发轫之始，也见证了近百年来中国经济的发展与变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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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说明：

1.今天的茂新面粉厂旧址；2.1959年的茂新面粉厂。3.茂新厂兵船商标注册证。4.1926年，茂新面粉公司面粉展品在美国费城博览会上获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