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师泰院的春天,总是从图书馆后那株老樱树的苏醒开始。一场微雨后,浅粉的花苞悄然挣脱深褐的枝桠,像被风揉碎的云絮,簌簌落进少年们匆匆掠过的书包褶皱里。
当花瓣坠入书页的刹那,连文字都会染上蜜糖般的清甜。就像即将远行的学长学姐们,既有落樱的遗憾,又带着对未来甜蜜的期许。我背着书包穿过竹林时,正撞见穿学士服的学姐踮脚往公告栏贴手写信。风掀起信笺一角,露出"致永远盛放的青春"的标题,纸页上还粘着去年秋日银杏叶做的书签——原来青春是座邮局,总有人将心事寄给不会说话的草木。
又是一年毕业季,校园里穿着学位服的学长学姐都在与自己的青春合影留恋。那天上午下课,我撞见一位捧着相机的学姐正踮脚仰头——镜头里一枝桃花斜斜探向教学楼的红砖墙,花瓣边缘凝着晨露,恍若缀满水晶的冠冕。她反复调整角度却总不满意。突然,她从书包中拿出一本日记,将书页摊开置于花枝下。风起时,诗句与落英一同翻飞,相机快门声清脆如鸟鸣。
风吹动日记,泛黄纸页间夹着四年的春天:大一拍摄的樱花旁批注"盛放的青春";大四最后一页却只有半片枯荷,墨迹晕染处写着"青春未完待续"。此刻学姐的学士服衣角随风鼓荡,倒像那株死而复生的莲,在暮色里无声地开着。路过的小猫驻足歪头,爪尖勾住她腰间禁步的流苏,叮咚玉响惊破暮色,却无人恼怒——春天本该有些可爱的意外。
昨夜路过综合楼,见考研自习室的灯光仍亮如星子。我悄悄溜进去,发现每张空桌上都种着"秘密花园":摞成塔的专业书缝隙里,有干花标本拼成的蝴蝶,咖啡渍染成的山脉,还有用荧光笔在便签上画的星座——"这些是去年学长留的护身符",管理员擦拭着窗台龟背竹的灰尘,"他们说要把春天的咒语传给守夜人"。我在窗棂系上紫阳花风铃,春风吹进来时,整层楼都在叮咚作响,像无数个未完待续的梦在接力。
熄灯后躺在宿舍床上,听见楼下车轮碾过减速带的闷响。那些即将驶离校园的行李箱里,是否也装着落英纷飞里的日记、或是被夜雨浸润过的吉他弦?对面楼忽然传来《凤凰花开的路口》的合唱,跑调的音符惊起一群白鸽,月光便随着羽翼扑簌簌落满晾晒的床单。
青春原是透明容器,盛过樱花酿的酒,也盛将融的雪。而六月是道滤光镜,把四载悲欢都析成结晶。又是一日阳光明媚的午后,路过教学楼,看见学姐用荧光笔在窗玻璃上画了永不凋谢的春樱,旁边潦草写着"给所有未完成的青春"。
外国语学院 周涵韵 138622806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