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特别喜爱草木环境的人。为什么?有点儿意思呀!
儿时在“人家尽枕河”的老家,有前后两个院子,都种上了花果和菜蔬。特别是后院,原是一片瓦砾,硬是由大人带着我们几个孩子,花了多年空闲时间,一点一点将它拾掇成兴旺的菜园子。对孩子来说,不论是费力的耕种、浇水、施肥,还是喜悦的收获,反正只要忙前忙后,跟着穷掺合,都觉得是非常有意思的事儿。
多年积攒的巨大碎瓦堆,大跃进那年被居委会找人洞开后院围墙,抬出去填了纽家巷边上那条船来船往的老河浜。这种大张旗鼓的行动对古城风貌有何影响,这里姑且不论,但饥馑年代过来的街坊老邻居,却一直对这个菜园子印象深刻,羡慕不已,以致半个世纪后我偶尔去探访他们,还忍不住念叨我家的象腿南瓜又大又面又甜,说现在再也买不到了!
美好的记忆,往往与环境联系在一起。你创造过美好的环境,你就拥有美好的记忆。对泰院而言也是如此。
记得迁进泰院时,新植的乔木还没成荫,草坪正在扎根,环境的绿色联不成片,校园的犄角旮旯还会不时露出一点儿荒芜。不过大家心里清楚,有地方政府和母校支持,一切都会好起来、美起来的,只要假以时日,只要每人做好自己手头上的每件事儿。
就在大家心存梦想,一天天忙碌之际,小刘司机在美术楼东头悄悄种下的几株月季花,一天突然冒出了几粒不同颜色的花骨朵儿,这不禁让匆匆过往的人们眼前一亮。不几天,花骨朵儿绽放了,有红的,粉的,橙黄的,嫩黄的,雪白的,其娇艳可爱在略带荒芜的校园里显得特别惹眼。月季花的好处,是年年开三季。小刘不时从南京带了点化肥来洒一下,天旱还拎点水来浇一浇,精心伺弄着。这些月季也不负人心,花骨朵儿从春天开学一直开到深秋放假,俨然成了新校园每个学期难得的一抹亮丽小景观。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进楼的师生在此频频驻足,还有人不禁笑着对侯在车边的小刘司机夸上几句:“不错不错,真漂亮!没想到你还会种花!”记得几个院系、部处的领导在此等车,都议论过这件事,还记得院长说过:“小刘真是有心人!”
栽花并非小刘的职守,但这不妨碍他心血来潮,栽点花赏玩一下,况且也确实栽出了美好与大家一起分享。这一点小事儿,也许跟泰院梦、中国梦沾不上边儿,更写不进宏大的什么规划中去,但是,只要是创造美好,分享美好的事儿,我想没人会不认同,即便嘴上不说,心中也会有所触动,因为它挺有意思的!
与有意思相对的,可能是犯嫌的事儿了。
三伏天以来,为了给一本厚书校样,我间或要坐下来伏案工作。可是一到这个时候,窗外就不期而至响起扎耳的轰鸣声,手提割草机或手提电锯,很令人郁闷。我是个劳碌命,劳动创造价值、劳动值得尊重,对我而言是不言而喻的生活态度,但要怎么干,怎么干得有点儿意思而不令人闹心,是否也该认真推敲一下?校园绿化固然需要维护,但维护绿化的同时,兼顾一下环境的安静,我觉得也是非常必要的。不妨这样做,对于不需用器械操作的就尽量避免;必须用割草机的时候尽量避开人们读书和休息时间,或预先安民告示,集中在最少的时间内解决。这样,既忠于职守,又兼顾他人,本来犯嫌的事儿也变得有意思,多好啊!
学院领导知道我对校园绿化一直很感兴趣,曾让我在2011年“感恩母校?美化泰院”主题活动挂牌仪式上发言,现在退休多年,又邀我写一些文字回忆与分享创业的点滴故事。想来想去,没什么“高大上”可供分享,只好拿学校早年大伙儿的共同印象来说事儿。原因很简单,在任离任角度不一,认识也不尽相同。原先借助天时地利人和,自认为干得也许不错的,卸任后却总觉得还有缺憾。
种种感慨,归结为一句话就是:突破固有藩篱,也许很难行事,但至少不妨可像小刘那样,悄悄栽点花木,这比起一干活就沸反盈天、成天扰民来,可能要有意思的多!从某种意义上讲,我等派出干部的作用,也大抵只能如此了。
(原图书馆馆长 朱同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