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
童稚时

安房直子说,狐狸的桔梗汁可以染出手指的窗户,花椒娃娃的歌声在一片新绿中乘风而去。天蓝色的阳台种的出一年四季的星星,猫咪走进白鹦鹉的森林从此再也没有踪影。

我想,小时候谁都对世界后面的世界深信不疑。我们小小的眼睛里好像有光,看得见精灵独角兽之类云云。我总觉得儿时的自己比现在更恋书,仿佛手里捻开的每一片纸张都是通往新世界钥匙的碎片。只有当封底向上,再次和封面隔着一本书的距离的时候,那扇世界的门才真正向我们敞开,那意味着虽然主人公的冒险告一段落,但我们的冒险才刚刚开始。

我喜欢睡前故事的时光。妈妈唇齿间呢喃出的柔声,还有她指尖落在书上发出的细微摩擦声,都牵着我的思绪走过高山大海,人山人海。我们一起在海蒂的小屋里看爷爷烤奶酪,在天蓝色的彼岸俯瞰世界挥手告别。尤是记得妈妈拿在手上的一本煤灰色,比常书要小上一两寸的《城南旧事》。我并不老实,常是在妈妈聚精会神之时悄悄睁开那只离妈妈更近的眼睛瞥上两眼。妈妈在说着英子走街串巷的小事时,眼神里总有些怀念,偶尔还会哼唱出“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的调子。我不曾懂得,现在想来,儿时的妈妈一定是个不逊于我的“冒险家”。组成我童年的妈妈的声音,也尽是她童年的味道。

后来我们自己爬过通往纳尼亚的衣橱,在霍格沃茨逗过猫头鹰,做堂吉诃德的第二个小跟班……

再长大的我们仍然相信童话,但已不再是画中人了。

前些日子偶然和朋友聊天,惊觉自己上一本醉心读完的书竟然是高中必读的《红楼梦》。人说的“十指不沾阳春水”在这个文学意义上成了现实。我们在嘲笑碎片式阅读的同时,根本性的忽略了如果连碎片都不剩,我们就几乎停止了阅读。

如果活着就那么辛苦,那多数人放弃幻想的原因也并非不可饶恕。上帝把我们的心房造的实在太小了,越长大,那里面就越没有世界,只有自己。

于是旧时光策划了这场出走,载着眼神清亮的我们打马而过。它穿过花丛,淌过小溪,小小的我们一路欢声笑语,往童话镇的深处走,走得再也不见踪迹。从此我们再也不知道什么是风的精灵,什么是树的孩子。鲜花不会欢笑,落叶不会哭泣,河水只顾自己波光粼粼。

你明明知道他们不曾离开,只是我们不再去与最平凡的生活会面了。

现在我睁开眼是盲人,未来在迷雾之后,好像生活的灰色让白内障提早了不知多少岁。没有染手指的桔梗汁、听不到花椒娃娃的童谣、见不到引路的猫咪的日子已经太久了。我们心里紧闭的衣橱的缝隙间,何日才能渗出一缕纳尼亚温暖的晨光?

(外国语学院 朱雯婧)